原本倾向于韩卫的两个人,之所以临时改口,是因为受到常鸣施加了巨大压力。
他们不得不违背良心,隐瞒真相。
也就是说,这个锅,韩卫必须要背,还要背的彻底,永远卸不下来。
常鸣惹的祸,却让自己无辜遭受不应有的惩处,使得韩卫心灰意冷。
借着生病由头,干脆提出辞职,远离是非漩涡,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不出所料,韩卫的辞职要求,很快被批准,甚至连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副处级干部,这就样离开他奋斗十几年的工作,带着一丝留恋、一丝遗憾,从此再无瓜葛。
人总要生存。
韩卫之前在他哥哥开的饭店里帮过忙,有这方面经验。
又通过熟人引荐,才远赴万里之遥的安托市,开了这家‘韩记酒楼’。
算起来,这已是酒楼开办的第三个年头了。
凭借真材实料、可口美味,还有完美的服务宗旨,酒楼生意不错,晚上经常爆满。
厉元朗到安托市访问的消息,韩卫早已从当地媒体中获悉。
原本打算找机会拜访他的老领导,不成想,今晚临时接到通知,说有人要来他的酒楼用餐。
得知正是洛迁省领导,马上想到就是厉元朗本人。
韩卫激动万分,当即要求厨房准备八道菜,全是厉元朗喜欢的菜肴。
他亲自去厨房监督,确保每道菜的品质必须最佳。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厉元朗听完韩卫的叙述,特别是涉及到常鸣本人,厉元朗的心情极度复杂和矛盾。
看得出来,如今的常鸣已经变了,变得不再单纯,不再正直。
为了谋求权力,可以出卖一切,包括良知。
把尔虞我诈那一套,玩到极致。
上次让妹妹帮忙的时候,无意中听叶卿柔提了一嘴,叶文琪对常鸣意见很大,早不想和他过了。
可碍于孩子,她忍气吞声。
何况,如今的叶家早已不复当年。娘家失势,叶文琪的腰杆也挺不起来,只能硬着头皮对付过。
厉元朗原本信心满满,打算为韩卫讨回公道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犹豫了。
常鸣只是一个原因,主要是发生在东河。
他不方便插手。
假使他找龚玉尚,相信龚玉尚会卖他一个面子,处理常鸣是分分钟的事儿。
可韩卫已经弃官从商,形成事实。
处理常鸣,只是从心理上得到安慰罢了。
韩卫也不太可能愿意回去。
即便他回去,没有坚强的后盾,他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再有,常鸣出问题,叶文琪怎么办?
这些都需要厉元朗通盘考虑进去。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推门进来,惊慌失措的刚要说话,却发现有厉元朗这个外人在,只得招手示意,把韩卫单独叫了出去。
二人在门外嘀咕几句,韩卫进来告诉厉元朗,他有事要马上处理,稍后就回。
等韩卫走后,厉元朗回到包间。
叫来陈先交代一番,这才重新入座。
没过多久,陈先返回,附在厉元朗耳边耳语几句。
厉元朗眉头一皱,“还有这事?”
王若勋好奇询问。
厉元朗瓮声瓮气的说道:“当地警察来酒楼收钱,和韩卫发生争执。”
王若勋气得直拍桌子,“岂有此理!堂堂的警察竟然为难商户,我看,这里的营商环境有待提高。”
转眼看向外事办的孙主任,冷着脸质问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报告里压根没提起这一条。孙主任,你们外事办的信息搜集能力需要加强。”
孙主任被王若勋训斥声,弄得脸色极为难看,低头不断检讨,“王副省长批评的是,我们工作没做好,不细致,不到位……”
一旁的田泽插言,“这事也不能全怪孙主任,安托市乃至恰比广陵,对待我们的企业还是友好的,这种情况,主要针对我们民间的商户。”
“这事追寻起来,还要延伸到二十年前,那时的……”
还准备说下去,田泽忽然发现厉元朗的神色不悦,赶紧适时止住话题。
厉元朗端起水杯抿了抿,放下后对在座人说:“我见别州长的时候,会提到这件事。”
“我要告诉他们,欢迎我们投资,不能只存在口头上,还要有具体行动。田秘书长反映情况,很重要。但是我们要强调一点,不能把来投资的客商区别对待。”
“对企业照顾,是他们的本分,可是这么对待商户,就不应该了。怎么说,我们商户在他们土地上经商,给他们带来税收和提供就业岗位,是增进我们双方民间友好的桥梁、纽带。这么做,实在让人寒心。”
“孙主任,你们外事办的信息搜集方面,需要改进。要做细、做扎实,不要浮于表面。我们要看到恰比广陵真实一面,不是表象。”
“是是,省长说的是。”
时间不早了,厉元朗也没有胃口,站起身来离席。
大家簇拥着他走下楼,正巧遇见韩卫。
“领导,您……”
厉元朗握住韩卫的手说:“这几天我会抽出时间见你,你等我消息就是。”
刚走没几步,厉元朗忽然驻足,回身又对韩卫说:“今晚这顿饭由我结账,你若是还认我这个人,就要收下。否则,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大步流星走向门口,很快消失在韩卫的视线中。
次日,按照行程,厉元朗一行人参观了当地两家洛迁在安托市的企业。
了解他们的生产经营和销售情况。
并且和企业家展开座谈。
恰比广陵副州长和安托市有关官员陪同。
中午,就在其中一家企业食堂就餐。
稍事休息,厉元朗下午又前往距离安托市一百公里之外的一处油田。
这是恰比广陵境内最大油田。
每年通过输油管道,向洛迁输送原油。
厉元朗听取油田负责人,向他详细讲述原油开采,经油气分离和脱水等工艺,通过管道输送全过程。
一天忙碌下来,厉元朗倍感疲惫。
但他还是让陈先把韩卫叫来。
昨天,有些话没聊透,也没完全落实。
韩卫进来的时候,厉元朗正在泡脚。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哪怕是洗完澡,厉元朗也会照做不误。
本来陈先伺候,可韩卫见状,客气商量,“陈主任,能不能让我来?”
陈先心领神会,主动让出。
并且知趣的退出去,把门关严。
房间里只剩下厉元朗和韩卫两人。
韩卫蹲下身体,准备给厉元朗洗脚。
“韩卫,不用,我自己来……”
“领导,您就让我给您洗吧,我怕……”韩卫眼圈泛红,他知道,这种机会少得可怜,恐怕往后就没有了。
他必须珍惜这一次,或许是仅有的一次。
“干嘛这么客气。”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拒绝动作。
他了解韩卫性格,也知道他的苦衷。
于是,任由韩卫细心的给他洗脚。
这会儿,厉元朗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在这里开餐馆开不开心?”
韩卫苦笑道:“领导,我不瞒您,我舍家撇业一个人,远离老婆孩子在异国他乡打拼,要说开心算不上,实际情况逼着我,不能不继续做下去。”
厉元朗理解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容易。我有个想法,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韩卫顿时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怔怔看向厉元朗,试探的问:“领导,我知道您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我好。可我……”
“你说。”
韩卫思索片刻,鼓足勇气说:“您要是让我回去干老本行,我、我不想去……”
厉元朗呵呵一笑,“我还不了解你,吃回头草的事,不是你韩卫的追求,我自然不予考虑。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份差事挺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