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只要黑齿常之的能力得到了证明,那么韩国公回想起来,一定会念起他这个推荐人来,少不得要认为若非他,便要与黑齿常之这样的俊杰失之交臂了。

另一方面,他举荐了黑齿常之,黑齿常之一旦得势,也一定会感念他的推举。

这两个人里,任何人一个稍有良心,他将来在大唐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

此时,陈正泰眯着眼道:“此人在何处?”

扶余威刚忙道:“他也被押解来了,此番娄将军押解了上千百济的禁卫、文武官员和贵族前来,黑齿常之就是其中的一个,我曾在天可汗号的底舱里见过他,念他年纪小,给他送了一些吃食。现在,他理应还在武清县,不过很快也会被押解来长安。”

陈正泰这时认真地打量着扶余威刚。

黑齿常之固然是个人才,可现在他发现,这个扶余威刚,实在是个妙人了。

这家伙……可以说,属于那种没有机会也能创造机会的人,同时,眼光颇有独到之处,刚来这长安,便立即晓得投靠谁对自己是最为有利的,同时又知似他这样的人,一定爱惜人才。

陈正泰看着他道:“你真愿投靠我?”

扶余威刚正色道:“愿为韩国公去死。”

陈正泰乐了:“死就不必了,你围着长安城,给我跑两圈再说。”

陈正泰这要求显然有点故意为难了,这长安城可是大得很,跑两圈,只怕命都要没了。

连身后的娄师德听了,都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扶余威刚似乎没有半点被惊到的样子,却是大笑道:“敢不从命。”

说罢,他立马站了起来,没有拖泥带水:“我的儿子,就暂时托付给国公了,至于我,若是能跑下来,自然有幸能为韩国公效犬马之劳。可若是有什么不幸,犬子身在长安,举目无亲,国公赏他一口饭吃,令他能延续下官血脉,下官便感激涕零。”

接着,也不再啰嗦,当真开始跑了起来。

陈正泰朝保护自己的薛仁贵使了个眼色,薛仁贵在乐呵呵的看着热闹,此时见陈正泰示意,便勒着马跟了上去。

只是那扶余文却是一脸担心的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陈正泰深看了扶余文一眼,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道:“你有一个好父亲啊。”

说罢又对娄师德道:“领着他,先去安顿吧。”

“喏。”娄师德似乎也领会了陈正泰的心思了。

陈正泰似又想起了什么来,又道:“还有方才此人所说的黑齿常之,要留意一些,等到了长安,送至我的面前来。”

娄师德忍不住道:“恩公真的认为,这扶余威刚推举的人……”

陈正泰含笑道:“看看也是无妨,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嘛。”

陈正泰现在确实很缺人手。

哪方面都缺,无论是护卫,还是经营,甚至是刀笔吏。

现在陈家水涨船高,有二皮沟,有朔方城,有数不清的产业,若是没有足够独当一面的人,那么就可能会接二连三的出错。

当然,陈正泰是个很精明的人。

在文才方面,他选择直接从二皮沟大学堂里培养。

而在经营方面,这经营涉及到了陈家的根本,那么,几乎经营方面的人,就大多都是陈氏子弟了。

倒是武将方面,虽有了苏定方和薛仁贵、娄师德,甚至还有了契苾何力,可陈正泰依旧还是觉得这个班底太过薄弱了。

多招揽一些,总没有坏处的。

这黑齿常之,倒是可以见识一下,他还真是好奇,此人是否真如历史中那般,是可以让苏定方都踢到铁板,带着两百骑兵,就敢追杀三千突厥的狠人。

只是……

那扶余威刚……到底是什么人呢?

这倒是让陈正泰颇有点摸不准。

这狗东西的技能点,好像点的有点歪啊。

…………

次日一早,娄师德就兴冲冲的赶到了大学堂里,讲授自己漂洋过海的心得。

不少研究组的人纷纷来听,有人还做了笔记。

而陈正泰却没有出现,他现在心思都放在了拟定章程上头。

这个通过科学来封爵的制度,若是能建立起来,那么……大学堂势必成为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地。

只是陈正泰并不擅长公文这等东西,因而不得不求教马周。

马周现在成日和公文打交道,对此早就熟稔了,一听陈正泰希望他协助,他倒是抖擞精神,啰嗦了一大通,都是章程如何规范,怎么样才有条理,又如何让人心悦诚服的心得。

于是陈正泰口述,马周呢,则负责草拟。

只两三天的功夫,这章程便算是草拟了出来。

陈正泰兴冲冲的将章程报了上去。

据闻朝廷对此,争论了好几日,不过陛下拍了板,一些争执的面红耳赤,极力反对的大臣,似乎也拿陛下没有办法了。

最终,旨意下来。

当有宦官赶到大学堂的时候,陈正泰心里激动,带着数千师生亲自去接旨。

这宦官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皮也跟着发麻,怎么……好像是要打架的架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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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打开了圣旨,徐徐开始念了起来。

这大学堂里,除陈正泰之外,接着便是各组的带头人,如郝处俊、李义府之辈,再之后,便是先生、生员了。

听闻了于有功者,颁布爵位这里时,一下子,这师生们都哗然起来。

尤其是教研组的许多人,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某种程度而言,教研组就是一群‘失败者’。

毕竟,最优秀的读书人都已经中了进士,而今已入仕。

他们呢,大多都是一些举人,无心再考了,再加上对于这些数理化颇有几分兴趣,学里的待遇也不错,于是便留了下来。

可自古以来的读书人,或许是因为儒家思想的缘故,骨子里,无论世界怎么改变,他们的内心深处,也都潜藏着一个念头……齐家、治国、平天下。

因而,哪怕大学堂的待遇再如何的优厚,潜藏在许多人内心的想法却是遗憾。

他们遗憾自己无法入朝。

遗憾自己学了一身的本事,却只能在大学堂里蹉跎。

固然研究组里,也有某些成功能令他们滋生喜悦。

可是看到不少的同窗,如今已开始治理一方,或者是在朝中劳形于案牍,总不免心里有些羡慕。

这是千年来的思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自幼开始,他们便被潜移默化,男子理应要建功立业。

越是读过书,越该如此。

研究的工作,毕竟是乏味的,没有宦海浮沉,没有金戈铁马的激荡。

可如今……研究竟可封爵?

要知道在大唐,只有军功才可以封爵的啊。

这封爵,并不只意味着好处。

而在于,朝廷对于他们的认可。

颁布的诏书里,罗列了研究成果所对应的爵位等级,当然,真正评定的机构,还是交给了大学堂以及礼部,需大学堂将成果上报,礼部进行勘察,再三确定之后,拟出名录,上报宫中,最后再由宫中勾决。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程序,可程序越是复杂,越证明了爵位的珍贵。

这宦官念完了,便见这学里沸沸腾腾的。

他原以为这么多人,好歹有人给自己一点赏钱,所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却见这浩浩荡荡数百上千人只是欢呼雀跃,却没一个人上前,给两个子儿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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