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实话,陈正泰对这样的事是不甚认同的,哪怕是因此可以提高工作效率。

在陈正泰看来,这些人是招募来的劳力,不是随意让人使唤的牲口,军事化就意味着,人必须牺牲和让渡自己大量的作息,若是特殊情况时还好,可若是寻常时都如此,那么便如丧心病狂一般了。

只是……对于在关外的劳力……

陈正泰在沉吟了很久之后,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因为陈正泰很清楚,关外不比关中,关中是个和平安逸之地。可是关外潜伏着大量的风险,那里无数的虎狼环伺,若是不进行军事化,一旦遭遇了危险,那么到时流下的便不是汗水,而是血了。

因而陈正泰斟酌再三,决定关外的所有劳力,除了修筑路轨的,便是营造朔方城的人,统统进行短暂的军事操练,三日操练一上午,当然,薪俸照常发放。

命令传达到了契泌何力这里,契泌何力忍不住兴奋的搓手。

他早就盼着这一日了。

这儿的人力不足,也无法有效的建立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马,此前都是靠突厥人的保护,而如今,这一层保护已经越来越不牢靠,原先的牧羊犬,已成了野狼,目露凶光,獠牙彰显。

契泌何力立即开始着手办起来,在这里,是不缺武器的,因为这里的钢铁作坊,几乎是日也不歇的开工,产量惊人。

契泌何力禁不住流口水,这和是大漠,在大漠里,人们最缺的却是生铁,可是汉人来了此,挖掘矿产,营造窑炉,源源不断的将比之生铁更坚韧的钢铁产出来,通过模具亦或锻打,制造出各种的兵刃。

随即,他将所有的匠人和劳力,分为十个大营,根据不同的工种,进行不同的操练。

譬如这牧人,则大多操练骑术,和马上搏斗之术,又如寻常的匠人,则大多作为步卒,或者作为守城之用。

一下子,整个朔方,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

长安城中,一处幽静的宅院里。

一个书吏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宅院,他弓着身,此时天已暗淡了,此人躬身,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不敢看着厅堂深处,垂坐于书案之后的人一眼。

厅堂里只点了一小盏的油灯,已看不清人的面孔了,只是垂坐在那的人,宛如老僧一般,纹丝不动。

可他即便不动,却已将这小书吏吓得不轻,他磕磕巴巴的道:“郎君,胡人又将价格,降低了不少……最近……不少出关的商人,将价格降的极低,这些胡人,大多都已养刁了,这千辛万苦运出去的货,竟也不放在眼里……”

“唔……”油灯冉冉之下,那厅堂之处的人似是揭开了茶盏盖子,轻磕几下。

书吏战战兢兢的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商贾,蜂拥出关的缘故,他们一丁点的规矩都没有,到了朔方,更加是无法无天……什么货物都敢卖……”

“知道了。”

轻轻说了三个字,厅堂深处的人再无回应,油灯很昏暗,以至于阴影遮着了他的脸,只一双眸子,因灯火的缘故,而影射的闪闪生辉。

“郎君,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损失惨重啊,还有……高句丽那里……”

“知道了。”

这三个字,语气便开始变得加重起来,仿佛显得不耐烦,声音冰冷,宛如来自地狱一般。

书吏已吓得脸色惨然,只这三字,却好似是丢了魂似得,啪嗒一下,拜倒在地:“万死。”

厅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回应书吏,书吏只好战战兢兢的保持叩首状,臀部拱的老高,就这般保持着跪姿,一动不敢动。

过去了很久,书吏觉得自己的腿脚已不属于自己时,他咧着嘴,却依旧还是不敢动弹。

突然,厅堂深处的人叹了口气:“都说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吾家历二十七世,世代荣华,料想不到,时至今日,竟至于此,长此以往下去,如何还能位列高门呢?”

他说着,只一声长叹:“你下去吧。”

书吏像是如蒙大赦一般,千恩万谢:“谢郎君。”

他勉强站起来,两腿酸麻的几乎站不稳,打了个趔趄才算稳住,刚要走……身后却突然传出声音:“且慢。”

书吏脸色骤变:“郎君……”

“案牍上有一封书信,你带去,飞马传书出关,谨记:切切要谨慎小心。”

“喏……”

………………

秋去冬来,关中的萧索不禁又多了几分,天气变得冷冽起来,尤其是清晨时,风刮得似刀子一般。

可这时,二皮沟大学堂已传出郎朗的读书声,即将为会考备试的举人,还有新进的生员,在各自的教师里,哪怕此时只是卯时,晨读依旧没有落下。

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三叔公依旧起的很早,他每一次经过学堂时,心里都有一种满足感,朝廷已有旨意,来年开春,即将会试,这春试决定的乃是接下来天下进士的人选,关系重大,据闻那教研组,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传闻只要到了教研组的公房里,总能听到几句狞笑,这些人,似乎只以折腾举人们为乐,两个时辰的考试,他们开始缩短到了一个半时辰,而考题,据闻也已到了非人的地步。

乃至于这二皮沟有传闻,说是嫁女不可嫁教研组,倒不是因为教研组的人薪俸低下,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的薪俸极高,生活优渥,只是听说,他们成日只以折磨人为乐,很是病态,时不时吃饭睡觉时,都不免面露狰狞或者猥琐的样子,若是不见生员愁眉苦脸,便心里要郁郁好几日,直到见学堂里哀嚎一片,这才露出满意和欣慰的笑容。

本来三叔公路过大学堂时,都会停留一阵子,听一听读书声,或是听听生员们晨跑时的口号声,可今日,他却是匆匆而过,而后回到二皮沟陈家宅邸,寻了一个女官,低声咕哝几句。

那女官对这三叔公印象却是极好的,三叔公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笑容盯着她们,动不动就掏出钱来,让她们去买新衣衫,时不时厚着老脸凑上来,口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说这个姑娘标志,那个宦官长的好,公侯万代之类。

当然,被夸公侯万代的宦官,大多是脸免不得要抽一抽的,直到三叔公掏出钱来,这才兴高采烈。

那女官匆匆进了卧房,随即,便见陈正泰和衣出来。

三叔公便道:“这样的大冷天,也不多穿一件衣衫,正泰……”他板着脸,认真的样子:“扶余参的事,有一些蹊跷。”

“蹊跷,什么蹊跷?”陈正泰奇怪的看着三叔公。

三叔公看着陈正泰,道:“这些扶余参,都是真的,而且还是大批进货,当然……还不只于此。”

………………

第二更来晚了,我有罪。

不只于此?

陈正泰见三叔公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由道:“那还有什么?”

三叔公就道:“还有就是市面上,一直都有人在大规模的收购生铁,用的是各种途径,这些铁器……却又不知到底送到了何处,只是这寻不到由头的生铁采购,实在让人触目惊心。数额不小……朔方那边的商贾,也有人反馈,事实上,这大漠之中大量的铁器,其实都是此前从中原输入的,可按理而言,即便是朝廷对某些胡人会进行互市,可是交易的数额也是有所限定的,只是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些铁器……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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