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再学连忙道:“陛下……这……”

“进去!”李世民当机立断,随即又回过头:“不要阻拦百姓,想来看朕圣裁的百姓,都可进来,若是有人觉得朕不公允,也大可以来说。”

这下就更狠了。

王再学本以为自己裹挟着百姓,谁料到这李二郎,显然更擅长裹挟百姓。

这些扬州的小民们,一听陛下吩咐,其实到了这里,早就好奇起来了,这可是陛下亲自审断啊,而且告的还是都督府,此时看着真无人敢阻拦他们,于是许多人都跟了上来。

到了这王家的中门前,这王再学便道:“陛下且看……”

他手指着大门,大门显然有撞击和残破的痕迹,王再学硬着头皮道:“这便是都督府的人将门撞开的痕迹,迄今为止,虽是修葺,可这创痕尚在,当时……”

还不等他的话说到一半,李世民就打断他道:“噢,知道了,进里说话。”

王再学心头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后头那一众人群,犹豫地道:“陛下,这些小民……”

李世民凝视了他一眼,高声道:“怎么,你不是要真公断吗?现在朕让百姓们做见证,他们来了,便是客,你也不允吗?”

王再学一时无言,抬眼之间,却见陈正泰笑容可掬地看着自己,王再学心里更警惕起来,可李世民发了话,此时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领着李世民和陈正泰等人进去。

一进了中门,眼前顿时开朗起来,这里是一座园林,几乎是一步一景,繁花锦绣,看的人眼花缭乱,这座许多年历史的老宅,外头看上去虽是古朴,可到了里头,却是雕梁画栋,通往正堂的中轴道路,竟也是青砖铺就。

李世民看着经过的景致,倒不做声,只催问道:“还毁坏了哪里?”

王再学却是一时答不上来,他这个时候,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了,回头一看,却见许多百姓们都涌入来了。

一进来,这本来对王再学抱有同情的百姓们,个个都激动了。

扬州城里的百姓,多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和那偏乡里的百姓不一样,可到了这里,大家还是忍不住的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有人道:“快看,这地上竟还铺砖的。”

要知道,寻常百姓,便是屋子,都舍不得用砖瓦的,毕竟……这东西费钱,在他们看来,地上都铺砖,而且这砖,显然比之寻常的砖石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一时之间,众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个个发出啧啧的声音,惊奇又惊叹!

“你瞧这树,这树怎的修剪得这样的好啊。”

“呀,看那灯,大白日的,灯笼里的烛火还在烧呢,啧啧……”

此时许多人进来,这里本是有许多的女婢,一见到如此,都吓着了,纷纷花容失色,不得不退避。

可有人看得清楚,这些女婢,个个都穿着绸缎,虽只是粗使的丫头,却个个肤色白皙,生的也不错,分明是精挑细选过的。

这些人,显然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只觉得自己少了几双眼睛,发现这里的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够。

王再学看着那些百姓,只觉得个个粗俗无比,很是担心有人坏了自家的财物,急得想要跺脚,可当着陛下的面,又不敢如何。

可涌入的百姓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大胆的翻墙进来了。

李世民只背着手,不置可否。

此时,倒是陈正泰道:“还毁坏了什么,快说吧,都督府到底做了什么恶事,我这做都督的,也很想知道。”

王再学一听到陈正泰在此说这番风凉话,一时暴怒,眼睛都几乎要冒火了,咬牙切齿都道:“还有前堂,去前堂看,前堂的门槛都被乱兵踏破了。”

于是众人又呼啦啦地跟在王再学的后头继续往前走。可到了前堂的外头,王再学却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缓下了脚步。

他为难了,因为这前堂里可有许多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传世的古玩,这若是自己带着人进去,那些小民也跟着进来放肆,若是毁坏了任何一件东西,他也得心疼啊。

可李世民和陈正泰却是当先进去了,李世民低头看着门槛,嗯,果然……有损坏的痕迹,颔首道:“正泰,你看,这里确实是坏了,你怎么看?”

“恩师。”陈正泰一脸惭愧的样子道:“看来是税营的人太鲁莽了,不过恩师也是知道的,学生顾的地方多,这是越王师弟带着人来的……”

李世民噢了一声,就道:“看来办事还是不太牢靠,弄破了人家的门槛,回头收拾他。”

陈正泰赞许地道:“恩师教子有方,怎的令学生佩服。”

说话间,二人已进入了正堂。

后头的百姓便也一窝蜂地跟着进来,一见这开阔的大堂,再一次惊住了。

“呀,这大堂,比我家还大几倍啊。”

“啧啧,你看着梁柱,这木头可是少见的,一个这样粗的柱子,可费钱了。”

小民们似乎都比较直观,只对肉眼可见的值钱玩意感兴趣。

可李世民所感兴趣的,却是装裱在此的书画。

只见在这大堂的上方,悬挂了一个牌匾,牌匾上苍劲有力的行书写着‘积善之家’四字。

这积善之家,出自《易传·文言传·坤文言》,原句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指修善积德的个人和家庭,必然有更多的吉庆,作恶坏德的,必有更多的祸殃。

陈正泰也随着李世民的目光往上看,看着这字,不断点头:“这匾额上的字写得好,真的好极了。”

说罢,他回头寻觅杜如晦:“杜公是有眼力的,觉得如何?”

李世民不禁瞪了陈正泰一眼,显然觉得,陈正泰这句话不对,因为朕也深谙行书之道,正泰显然对自己这恩师没有多少信心,有些吃里扒外了。

杜如晦进了这王府,自是早就看出了点什么来,他忍不住苦笑,他也算是服气了,这师生二人,生生将一个拦驾喊冤,变成了闹剧。

王再学则是在旁急了,不禁呵斥着一个进来的小民,不要碰着那瓷瓶,此乃长安的青花瓷,你赔………”

哐当……

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瓷瓶落下,碎了一地。

一旁的百姓纷纷躲避,王再学看着一地的花瓶碎片,只感觉心在淌血,忍不住捂着自己的眼睛,悲剧啊。

谁晓得这许多人吓了一跳,在这纷纷躲避间,这正堂里,便又有一些混乱了,吓得王再学真恨不得将这些刁民立即赶走。

李世民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朕听说扬州这里有个风气,就是爱挂圣像,怎的朕在这堂中,却只见字画,不见圣像?”

“这……这……”王再学说话巴结起来。

心里则在想,我王家若是挂你李二郎的像,那才是见鬼了,要挂,也是挂列祖列宗们的画像。

只是现在李世民居然问起,令他一时答不上来,老半天才道:“陛下,臣过几日……”

李世民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过几日啦,朕不过是言笑而已,如何能较真呢?”

王再学便索性不吭声了,他倒是知道说多容易错多。

李世民而后道:“只毁坏了这些吗?”

王再学就道:“还有……库房和账房,还有……后庭……只是……只是……”他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群,期期艾艾地道:“只是陛下,这……许多百姓进来,只怕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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