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贼!”
显然在差役们之中,娄师德有着极大的威信。
他一番怒吼之后,该讲的都讲明白了。
想活命,就杀贼!
想要保护妻儿老小,就杀贼!
想要建功立业,就杀贼!
贼来了!
娄师德再无多言,直接走至陈正泰的跟前,肃然道:“请陈詹事下令。”
陈正泰顿时也正色起来,道:“你带人马为后队,若是人手充裕,则尽力护翼两侧。”
娄师德已经懒得去质疑陈正泰是否正确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
干就完事!
“喏!”
而苏定方,则是全副武装,命人列队,旌旗打起,却是冷静地等待着。
这倒不是苏定方和娄师德在性格方面有什么诧异,因为娄师德清楚他这些差役是什么人,同样的道理,苏定方也很了解他的骠骑,如此而已。
陈正泰身后,李泰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家伙要是敢跑,陈正泰绝不会有任何迟疑,立即将他宰了。
李泰毕竟是聪明人,他很清楚陈正泰绝不会让他落入贼手的,他只希望这些叛军杀到时,自己能死得痛快一些。
不过他的脑壳则是想到了几十种死法,经过多次的遴选以及和看押他的人研讨之后,他发现无论何种死法,似乎都不太体面。
索性,他在陈正泰后头,怯怯地道:“师兄。”
“谁是你的师兄?”陈正泰冷淡地道:“你再叫一句师兄,我立即宰了你。”
此时正忙得焦头烂额呢,这家伙却每日在他的耳边叽叽歪歪个没停,也亏得陈正泰脾气好,如若不然,早就砍了。
李泰一脸委屈地看着陈正泰:“我……我能杀贼吗?若是杀贼,父皇能原谅我吗?我只问问,我也学过一些骑射的,只是并不擅长,我觉得我也可以。我……我……”
“乖乖跟在我后头。”陈正泰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却又警惕起来:“若是你敢有其他的举动,我就立即杀了你。不要以为你是天潢贵胄,我便不敢,我陈正泰疯起来,自己也害怕。”
“是,是。”李泰眼中露出恐惧之色,顿时低眉顺眼起来,连连点头。
这些日子,他算是被折腾得服气了。
起初他是不服的,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是贤王,自己之所以遭罪,是因为父皇不认同自己而已,他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念,毕竟在他看来,书经是不会骗人的,父皇读书少,不能理解也正常。
哪里晓得,吴明这些人居然反了。
这个时候,所谓的圣贤之道,全然无用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些饱读诗书之人,竟是这般的不忠不义。
一下子的,李泰萎靡了起来,出于对自己前途的忧虑,出于自己可能被人疑心与叛贼勾结,出于自己未来的生死考虑,他终于老实了。
而此时……
外头的鼓声响起。
这鼓声尤其的震撼。
咚咚咚……
宅中之人,觉得自己的心跳,竟也随着这急促的鼓声快速地跳跃起来。
伴随着鼓声,冲车已至中门,开始疯狂地撞击着大门。
邓家人显然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们知道他们的仇敌比较多。
所以这门尤其的结实。
可再结实的门,也有被撞开的一日。
轰隆……
大门直接翻倒,而后扬起了无数的尘土。
尘土飞扬,门外的人看不清里头的虚实,而门内的人也看不清门外的境况。
因而,每一个人都在原地,屏息等待。
等着尘雾徐徐地随风而散。
紧接着,在双方的目光里,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轮廓。
数不清的叛军已在门外,密密麻麻,似是看不到尽头。
只是……哪怕是冲在最前的士卒,也分明可以看到,对方蜡黄的脸上所充斥的菜色。
而作为前队冲杀入宅的,显然都是精锐。
即便是精锐,也是面黄肌瘦者居多。
他们的武器大多是长矛之类,身上并没有太多的甲片。
倒是后队一些,那不容小觑的越王卫总算有了一些衣甲。不过目测的话,这些衣甲的覆盖和防御力也是有限。
而反观陈正泰这边,却是大大不同了。
一个个外头的明光铠,便已是杂号将军以上才能穿戴的甲胄,何况里头还有一层链甲,那就更是值钱了,他们的腰间悬着的乃是一张奇怪的弓弩。
腰间挂着许多的箭匣。
除此之外,还有刀枪剑戟,一个不落。
这东西不比不知道,一比,就颇有几分后世游戏中的人民币玩家和屌丝玩家的区别了。
陈正泰居然在此时,很不争气地给这些叛军流露出了同情之色。
好惨啊。
可叛军们却不这样想,至少此时他们是士气如虹。
仿佛只要冲入宅中,便可得到赏赐。
甚至已有人露出了贪婪的念头,就这宅中守军的宜甲,若是剥了一件,那也定是价值不菲。
要发财了。
叛军自是激动,开始跃跃欲试。
后头督战的军将,又下令擂鼓。
鼓声如雷。
绵绵不绝的叛军,宛如开闸洪水一般,开始朝着宅内冲杀。
而此时……
苏定方一声令下。
所有的骠骑开始取出了弓弩。
这连弩的弩匣已装填好了。
邓宅大门至大堂,是几重的仪门,这就意味着,实际上双方转圜的空间都十分有限,彼此不过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而已。
这样的地势,使双方都无法摆开阵势。
因而苏定方将骠骑分为了三列,一列只有十数人。
第一列的骠骑,一个个举起了连弩。
他们凝神屏息。
日夜的操练,磨炼了他们与众不同的意志力。
此刻一个个稳如泰山一般,伫立不动。
率先冲杀的叛军开始疯狂的奔杀而来。
他们或提着长矛,或为大刀。
昨日试探性的攻击,已经让他们认为自己探明了这宅中的虚实,在他们看来,只要冲进了大门,这宅中就没有什么可畏的了。
“射!”
苏定方脸色冷峻,胸膛起伏着,发出了一声怒吼。
于是……前头十数人,按动可弩箭的机簧,随即……弩箭如箭雨一般射出。
足足一百七八十箭矢,在这狭隘的空间里,如飞蝗一般平射。
这样狭隘的地方,贼军又密集,而连弩的劣势就在于不易于瞄准,哪怕经过改良之后,威力大增,射程已可以勉强达到寻常弓弩的八成了,唯有精度的问题,很难解决。
当然……都特么的连弩了,也就不必去考虑精度的问题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次齐射,冲在最前的叛军很明显的倒霉了,只见一个个如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后头的叛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无措起来。
好在……此时没有人想着后退,疯了一般的叛军依旧疯了一般地往前冲杀。
而此时,第一列的骠骑已是训练有素地撤下换装箭匣,第二列的骠骑立马自觉地开始顶上。
又是一阵的箭雨。
这等三段击的射击战法,再配合狭小的空间,几乎将连弩的威力发挥到了极限。
这连绵不绝的箭雨,疯狂地收割着叛军的性命,居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倒下了数百人。
这长长的过道,到处都是尸首,尸首堆积在了一起,以至后队冲杀而来的叛军,竟有些胆寒了。
不过很快,叛军意识到了自己的麻痹大意。
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一队队手持着木盾的叛军开始出现。
起初的时候,大家只想着争功,以为宅内的弓箭已经用尽,因而毫无意识,现在则小心翼翼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