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得很气恼,对张千道:“这个姚思廉,实在是多事,陈正泰这是尽孝心,与他何干?此宫中私情也,这也要管?”

张千只微笑着,不吭声。

他心里知道,陛下虽然经常私下里发牢骚,但是只要不是涉及到原则上的事,往往都是从善如流的,骂了也就骂了。

李世民随即感慨:“听说陈正泰入宫了?”

“是,他正和太子一起,在铺设管道。”

“他们也动手铺设?”

“陈正泰说……说……”张千显得有些委屈:“说……宦官们笨手笨脚的,他和太子不在旁示范,不放心。”

“倒是难为了他。”李世民不禁唏嘘,随即道:“这管道真这般管用?”

张千还在为陈正泰污蔑宦官群体而愤愤不平,宦官群体是大家的,张千觉得自己应该有责任和义务维护它。

此时听李世民这般说,他随即道:“陈正泰说有用。”

这话等于是废话,陈正泰当然会说有用。

李世民只点点头,便继续低头批阅奏疏。

…………

而这个时候……

李承乾正一脚将一个宦官踹翻,口里大骂:“狗东西,照你这般瞎弄,又要废掉一根管道了,干活要细致,信不信孤取鞭子来抽死你。”

陈正泰在旁扯住李承乾,劝道:“师弟息怒,不要这样,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嘛,有错是应当的,打人做什么,让他赔就是了。”

这小宦官本是感激地看了陈正泰一眼,可一听说要赔,顿时脸色变了。

这可是铜管啊,正儿八经的黄铜管,足有七八丈长,一根至少数百斤啊,自己赔得起吗?

于是他们更加战战兢兢了,一个个蹑手蹑脚的,生恐发生问题。

管道铺设到了临照殿。

陈正泰却拿着图纸继续比划,李承乾就凑上来道:“这管道好像铺错了方向啊,母后的寝殿在西边。”

“笨蛋……不,我亲爱的师弟,咱们不能先铺师母所在的立政殿,而是应当先铺去弘义宫,你懂我的意思了吧?”陈正泰给他一个你懂的眼神。

李承乾想了想,良久之后,他摇摇头:“不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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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泰白了李承乾一眼,一脸懒得理他的模样。

李承乾方才乐了:“你的意思是,先装太上皇的,也即是我大父的寝殿?”

“这是当然。”

虽然有时候对李承乾很无语,但陈正泰对他还是很有耐心的,便道:“这破土动工,也是有规矩的,譬如有的人,先要请和尚和道人先来看看风水。当然……咱们不信这一套,可咱们却也需请人来先谋划一二,就比如说马周,马周这家伙,别看他平日呆呆的,却是极精明的,好啦,好啦,你去见太上皇,告诉他,这几日的弘义宫可能会有一些吵闹。总而言之,以后有什么事,先问问马周,这就对了。”

说到这里,陈正泰就靠近了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他是二五仔。”

李承乾却是有点愣愣地看着他:“什么叫二五仔?”

陈正泰嘿嘿一笑,这下真不理他了。

不过李承乾却不愿自己去见太上皇,非要拉着陈正泰去不可。

陈正泰也实在不想去见李渊,他对李渊没印象啊,也不知该吹捧一点啥好!

难道说太上皇您身体真好真棒,年纪都这样大了,还能和这么多嫔妃生下这么多孩子?

可终究磨不过李承乾,只好泱泱的去了。

到了弘义宫外,听说太子求见,弘义宫的一个老宦官连忙迎了出来,朝太子行礼道:“奴柳梧见过殿下。”

李承乾便道:“上皇现在身子如何?”

“尚好。”

“我去见见。”

“请殿下和陈郡公随奴来。”

这弘义宫有些潮湿,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此处本就是隋朝的一处独立于太极宫的别宫,平时并不住人,等李渊做了皇帝之后,便将这宫殿赐予了李世民。

可等李世民做了皇帝,李渊倒是很实在的,二话不说就搬来这,跟自己儿子换了地方了。

只是……这里是老宫殿,虽是进行了修葺,却还是有些破败。

也难怪李世民心心念念的想要给太上皇建新宫了。

陈正泰一路进去,到了一个殿前顿了一下,随即便由这宦官引了进去。

进了里头,便见李渊正跪坐在席上,一旁有小宦官正细细地给他剥着橘子。

李承乾这时候倒是显得乖巧一些,连忙恭谨地朝李渊行礼道:“见过大父。”

陈正泰也行礼:“臣陈正泰见过太上皇帝。”

李渊精神极好,看着他们,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不过……天知道这笑容背后掩藏着什么心思!

他颔首道:“好好好,我的好孙儿啊,你长高啦。”

李承乾嘿嘿一笑:“听说大父又接了一个嫔妃入宫,龙体更康健了。”

陈正泰听到这里,不禁吞了吞口水,看着这头发几乎花白的李渊,居然有些羡慕。

李渊拉着脸道:“朕老啦,身边需有人照顾,好啦,你坐一边。”

眼里突然带着几分嫌弃。

李承乾并不在乎,只是继续嘿嘿笑着。

李渊则是将目光落在了陈正泰的身上,微笑着道:“尔便是陈正泰?朕在宴会中见过你一次。”

陈正泰含笑道:“是,是,太上皇帝龙体康健,老当益壮,那一日,太上皇帝喝了许多酒,也不曾醉呢。”

李渊便哈哈笑道:“老啦。”

他随即摇摇头,似乎是在怀念往日的时光。

人老了就难免念旧,会想到许多人,许多的事。

此时,陈正泰道:“这一次,臣是来给太上皇铺设暖管的。”

“暖管,什么暖管?”这词对李渊来说实在太新鲜了,他一脸狐疑。

陈正泰便道:“就是……能让太上皇您住得舒适一些,太上皇年纪大啦,陛下一直挂念着您呢,生恐您有什么闪失。”

“噢。”李渊显得有点不冷不热。

他看上去和蔼可亲,不过陈正泰却发现自己继续闲聊下去,好像没有什么着力点,怎么感觉李渊对什么都是不咸不淡似的?

聊了片刻,该说了也说了,李承乾便和陈正泰告辞,继续监工去了。

…………

到了正午的时候,弘义宫的内常侍柳梧便匆匆到了寝殿,朝李渊行了一个礼。

他左右四顾,显得很谨慎,随即低声道:“上皇帝,奴打听过了,确实是什么暖管,说是能取暖的,一根根铜管,已经快铺来弘义宫了。不过奴也看不懂,那到底是什么。”

李渊面上带着担心,他下意识地举起了茶盅,若有所思的道:“会不会……是用来窃听的?”

“窃听?”柳梧一愣,想了想道:“想来不会吧。现在皇帝的龙椅已是稳如磐石,理应不会如此。”

“这可未必。”李渊拉着脸道:“二郎越是坐稳了江山,那么朕岂不在他这里更加碍事了吗?二郎的心思,朕也猜不透啊,他和我虽是父子,却也是冤家,朕现在很担心,又或者……此物……会不会是害人用的,可能不可能有毒?”

柳梧听得心惊肉跳,他乃是李渊的心腹,若当真有什么,太上皇驾崩,自己只怕也要跟着一起去陪葬了。

柳梧显然还是想往好的去想,便道:“上皇帝还是暂时先放宽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到时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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