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要喝药了。”稳婆周氏道。
谁也不愿意说这话,因为在如今这个时代,给难产的产妇喝催产药,几乎是催命。
“娘娘您看?”宁充媛问皇后。
皇后叹口气:“稳婆才是最清楚这事的人,按她说的办。”
周氏忙点头就去了。
宁充媛嘱咐六月:“你亲自去把药拿来,我等一下亲自送进去。”
六月点头就去了茶房。
何宝林已经疼的头脑发晕,拿来什么就喝什么,只求快点把孩子生出来,再不能生出来的话,只怕大人小孩都危险。
太医已经叫人赶紧去煎止血的药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何宝林喝过了三次催生药,终于要生出来了。
此时,羊水已经所剩无几,她的身子也已经被剪开。
终于把差一步就要憋死在腹中的胎儿拉出来,好久才听见孩子的哭声。
皇后松口气,生孩子出事,是难免的事,可要是母子俱亡,她就不好回话了。
“快!止血止血!”只听着里头的稳婆叫唤。
很快就有人送进去煮过的白布,太医也已经叫人把药送进去。
消息已经送到各处,裴时沅起来的时候听说这事,也赶去了月华殿。
彼时,血已经止住,好歹何宝林是留住了一条命。
生下的皇子看起来是没什么事。
“怎么样了?”裴时沅提着裙子进来。
“眼下是没事了。”皇后叹息:“只是她这一早见了大红,日后这身子……”
“保住命就是万幸。”裴时沅道。
宁充媛点头:“神佛保佑,日后能养回来就好。”
几个人去看过了十二皇子,十二皇子已经睡过去了,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何宝林脸色惨白的也睡过去了。
李意寻散朝后,也没再来,只是赏赐了何宝林,又给她晋位成了才人。
折腾了这么久,所有人都累了。
稳婆们得了赏赐,暂时也不走。
宁充媛照顾七公主用过了午膳,才回到内室里要歇会。
六月进来,小声道:“娘娘,都处置好了,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嗯。”
“娘娘,何宝林……哦不,何才人没事也好。她……眼见见了大红,只怕是难养好,如此对咱们更好。”
宁充媛睁开眼看六月:“日后这话就不要提起了,我心里有数。”
确实,何才人这样对她更有利。
要是一下子就没了,说不定这孩子还留不住。
可何才人活着,养几年,这孩子就只会是她的了。
至此,宁充媛缓缓舒了一口气。
只要何才人没有死,这件事就只会这样。
她自己都没有什么怀疑,别人会说什么?
只是这孩子生在了腊月初一,要是按照满月一个月算,那正月初一就是满月。
注定办不了。
不过非嫡非长的,李意寻也不会给大办。
皇后问起,他只说等过了年再说吧。
今年这个年,并没有因为添了个皇子就如何不一样。
除夕依旧热闹,皇子们跟着父皇去祭拜祖先,今年十皇子比去年更懂事些。
裴时沅年初二时候,细细的看了眼敬国公。
敬国公老了。
老了好多,他走路都是内侍扶着,本来挺直的腰板如今也弯了,花白的头发看起来也稀疏了不少。
脸上的老年斑更多,裴时沅不禁想起当年的鲁国公谢老将军。
谢老将军临去前那一年,她也瞧见过,也苍老了不少,可那腰始终是挺着的。
太后看着敬国公如此,也是心酸,叫人赶紧扶着他坐下来。
已经八十三的敬国公如今迟钝了不少,可他还是天天操心国事。
甚至于,他都不能主动提告老,能动一日,就要动一日。
贾家依旧坐在前头,毕竟太后还在。
可就在他们身边,有更多意气风发的人。
裴时沅不禁想起几句诗: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陛下带着皇子们进来,众人又起身请安。
陛下带着的是二皇子到十一皇子,唯独一个公主就是皇后所出的五公主。
李意寻并非多宠爱这个公主,而是五公主与十皇子一起玩,于是就巴巴的跟着了。
皇后不阻拦,所以她真就一直跟着。
女儿跟着,李意寻也不会不许。
其实大家都在赌,皇后赌自己儿子能有那个机会,但是皇后也在赌女儿或许跟对了人。
所以皇后一直默认五公主跟十皇子亲近。
而裴时沅又何尝不是呢?
谁也看不到最后结果,如今的亲情或许没有用,但是万一呢?
“今儿天气不大好,瞧着要下雪了吧?”太后看了眼殿外:“叫他们上些暖身子的汤水来。岁数大的,岁数小的,都用一些。”
李意寻看了太后一眼:“朕记得外祖父喜欢甜汤?叫御膳房给送来,外祖父年岁大了,可要注意身子啊。”
敬国公颤颤巍巍的被扶起来:“老臣多谢陛下,多谢太后娘娘!”
太后看着心酸,却还要笑着:“父亲不必如此多礼。”
裴时沅看了敬国公许久,又看裴霖。
她的父亲身子还健壮,她还不必为他的辛劳与苍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