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到母亲,白卿言心中难耐翻涌的酸辣情绪,险些压不住哭出来,恨不能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她忍住心口火辣辣的难受,忙笑着起身去迎:“这么大的雪,阿娘怎么来了?”
“这一阵子忙,娘都抽不出时间过来陪阿宝!”董氏抬手轻抚着女儿的一头黑发,“来,坐下!这是娘给你炖的乌鸡汤!”
她点头在小桌几另一侧坐下,看着董氏亲自打开食盒取了汤盅放在她面前,她用小勺舀了一小口尝了尝,极长的睫毛低垂着,遮掩眼底通红。
真好,阿娘还在!
白卿言鼻子一酸,眼泪掉进汤里,忙把头低的更低生怕董氏发现。
“怎么让院里的小丫头把沙袋翻出来了?”董氏低声问。
白卿言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喝了口汤说:“我这身子一直不见好,也是这两年在床上躺多了的缘故,想动一动……”
“想动一动是好,可这冬日严寒,还是再缓缓!等春暖花开再动动也不迟!”董氏眉头一紧劝道。
女儿小时候被国公爷当做男儿一般教养,每日捆着沙袋打军拳,蹲马步,吃的苦多不胜数。
当初白卿言身体康健董氏就心疼的不行,更别说现在白卿言身子还不好,董氏怎么能忍心她将小时候吃过的苦再吃一遍。
白卿言心头发暖,眯眼笑着抬头:“阿娘,女儿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累着的,再说屋内腕缠沙袋练字怎么会受寒。”
“那也太辛苦了些!娘怕你身子受不住……”
她望着董氏的眼底都是笑意,装作被烫呛到了一阵猛咳,咳得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心里难受的受不住。
“快给你们姑娘拿杯水来!”董氏忙起身走到白卿言身后给她顺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喝个汤还呛到!”
白卿言不想母亲担心,仰头接过春桃递来的帕子擦去眼泪,笑道:“阿娘,我是受过伤武功废了,可您不能把我当成病秧子娇养,我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总得给弟妹做表率。”
这话曾经镇国公教养白卿言时便说过。
董氏抽出帕子给白卿言擦了擦嘴,叹气:“满大都城……也就咱们镇国公府的女儿家最辛苦!”
“有阿娘给女儿炖汤,女儿才不苦呢!”白卿言握住董氏的手,将自己脸放至董氏手心中蹭了蹭,尽显亲昵,舍不得放开。
白卿言从小在大长公主和镇国公膝下教养,养得端庄老成,哪怕是年幼时都很少这样和董氏撒娇。
今日女儿突然一副亲昵撒娇的娇憨态,反倒让董氏红了眼,她低笑一声用手指点了下白卿言的脑袋:“怎得越大越回去了,还向阿娘撒娇!”
“阿娘,女儿再大也是阿娘的女儿啊……”白卿言亲亲热热说着,心底已经成了一汪酸水。
此生,她绝不会让阿娘走到自尽那一步,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满屋子的丫头嬷嬷也都是头一次见到白卿言撒娇的模样,都用帕子掩着唇直笑。
“我还不知道你,定是想让我允准你胡闹!”董氏甩了下帕子,在小几另一侧坐下,又将汤往白卿言面前推了推,“罢了罢了,你想要练就练吧!切记适可而止,不可勉强!”
白卿言乖巧点头:“阿宝知道。”
董氏见没在清辉院看到白卿言房里的管事嬷嬷佟嬷嬷,问:“佟嬷嬷还没回来?”
“佟嬷嬷儿子这次伤得重,我用午膳前让春妍拿了银子去佟嬷嬷家,转告佟嬷嬷等她儿子康复了再回来当差。”
都是做母亲的,董氏点了点头,又道:“你这屋里没有管事嬷嬷不行,在佟嬷嬷回来之前不如……”
“阿娘,佟嬷嬷虽然不在,可春桃沉稳老练十分当用,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春桃多多历练,您就不要操心女儿房里的事了!”
春桃听到白卿言这话受宠若惊,忙福身行礼:“大姑娘信任,奴婢定不辜负大姑娘。”
董氏点了点头:“春桃是稳重。”
“夫人谬赞,奴婢惶恐。”春桃越发恭谨。
董氏回头看着唇角带笑的白卿言,想起今日白锦绣出嫁的盛况,自己的女儿却嫁期遥遥,心头难耐酸楚,怕被女儿看出什么跟着自己伤心,董氏略坐了坐便先行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鸡鸣时分,
今日是白锦绣三朝回门的日子,二夫人刘氏早早就起来张罗女儿回府的事情,这会儿人虽坐在大长公主房中,心却早已飞到了府门外,一直眼巴巴伸长脖子往外看,等下人通禀女儿和女婿已到。
“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二夫人刘氏放下手中茶水,转头遣了身边的大丫鬟青书去前头迎一迎。
大着肚子的五夫人齐氏,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道:“嫂嫂也太心急了,这二姐儿和新姑爷正是新婚燕尔,难免起得晚,咱们都是过来人,您也理解一二。”
“你看看五弟妹,在母亲这里也敢乱说话!”三夫人李氏打趣道。
董氏坐在大长公主下首,笑盈盈不说话,只垂眸抚着自己腕间的玉镯子,心里略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这本是自己女儿的姻缘。
白家几个姑娘也都坐在杌子上热热闹闹说着话。
白卿言看着满屋子的热闹,心中又暖又高兴。
很快,二夫人刘氏身边的青书匆匆踏进长寿院院门,身后跟着忠勇侯府的吴嬷嬷。
吴嬷嬷是忠勇侯府侯夫人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她一看到站在廊下的蒋嬷嬷,连忙快步走到吴嬷嬷面前,福身:“老姐姐……”
“今儿个吴嬷嬷怎么来了?我们二姐儿和姑爷可是起晚了?”蒋嬷嬷客客气气拉起吴嬷嬷,笑着问。
吴嬷嬷脸色越发不好,她尴尬道:“我们大奶奶昨儿个和我们府上两位姑娘嬉戏时滑了一跤,跌进了湖里呛了水,本也不打紧,今儿个早上不知道怎得,突然烧了起来!这不今天就回不来了……”
蒋嬷嬷心底一惊,忙道:“吴嬷嬷稍后,容我进去禀了大长公主。”
屋内,二夫人刘氏乍一听了消息,惊得站起身来:“什么?!这秦家是怎么回事儿?!锦绣昨天跌进湖里,今天才来人禀和我们说,是欺负我们国公爷和锦绣他爹不在是怎么的?”
白卿言握着茶杯的手发紧,抬眸透过隔扇看着外面绞紧手帕的吴嬷嬷,顿时咬紧牙怒火中烧。
上一世,吏部尚书的嫡次女嫁入忠勇侯府,回门那日也没能回去,听说便是和姑子嬉戏滑了一跤,跌进湖里。
她想起吏部尚书嫡次女最后不到三十郁郁而终的下场,用力握紧茶杯,面色略白。
难道,白锦绣嫁入忠勇侯府,也躲不过这个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