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承受不来？”于大虎拍拍胸脯，“派出所所长的级别不就副科而已吗？我肯定能干好！”
“你别瞎胡闹，县里要是真把你提为所长了，那闲话就多了，你别看所长只是副科，实际上论权力范围，有的所长比公安局长还要牛逼。”
“不是，远子，我看是你在瞎胡闹吧？所长再厉害，还能比局长牛逼？从级别上来说，所长是要被局长监督管理的啊！”
陈远喝了口酒反问道：“你要这么想就错了，你仔细想想，你们公安局里的局长，是不是平时都很克制内敛？你再想想你见过的每一个所长，是不是平时都是牛逼哄哄，得意洋洋？”
于大虎一愣，愈发觉得陈远言之有理。
县公安局的吴保局长，确实斯文彬彬，沉默寡言，说他矜持也不为过。
反观派出所所长一职，于大虎见过太多目中无人的所长干部。
甚至，一个个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恨不得用鼻孔瞪人。
“这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啊，这都来自于权力结构跟职能级别的不对等。”
陈远娓娓解释道：“看似所长被局长管，但局长能管的范围并不多，本身还会被更大的上级管。”
“比方说，局长除了被市公安管，还得受县委的监督，有时候政府人大这边也能限制他的权力。”
“说白了，他处在这个县的权力关系网里，他得注意自身素养，谨言慎行，这样才能让上下单位平衡。”
“但所长就不同了，区区一个副科级干部，管着一个地方的整体治安，任小权大，自然就傲起来了，甚至连局长都能不放在眼里。”
“表面来看，局长或许能管所长，但平时也得注意管理的限度，不然惹得所长不高兴，上下级之间一旦交恶，工作就很难展开。”
陈远点了根烟，吐出一串感慨：“所以说，权力这东西，本来就是互相制衡，你听懂了没？”
于大虎皱眉：“我是听懂了，可这跟拟任有啥关系？”
“你傻啊，所长权力那么大，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公安直接升上去，要不然你肯定飘。”
“在正式任命之前得先过一遍拟任，这样就能在做好程序准备的同时，让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免得你以后觉得所长这个位置轻而易举。”
“一旦你觉得这位置来的容易，你就很难再认真对待，甚至可能犯错，失职，谋取职务便利，乃至受贿，成了一个大大的贪官。”
于大虎不以为然大笑道：“开玩笑，我从小就发誓要当一个正义的伙伴，我怎么可能腐败？远子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有可能变坏吗？”
陈远猛抽一口烟，再次吐出感慨：“这种事情不好预料的，我在官场也混了几年，什么样的人我都见得七七八八，有些人看似年少得志，立誓要为这个世界做出改变，可率先被改变的，却是他自己！事实便是如此，年少时以为输赢很重要，其实长大后才发现自己早已分不清对错，等到幡然醒悟，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
说完抬头，只见于大虎投出古怪的目光。
“老虎你别误会，我没说你，我只是一时感慨，对于你嘛，爸爸我始终抱有信心，你这个乖儿子以后绝对是个好官。”
于大虎面色一沉：“我是不是好官，暂且不提，但远子你是真的狗啊，一晚上都在自称爸爸，难怪今年618贵的离谱，原来便宜全都被你给占了！”
愤愤喝了口酒，于大虎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远子，你刚才感慨了那么多，说的是不是孙钱国？”
“嗯？孙钱国？”
“对啊，县委不是马上就要出通报了吗，孙钱国失职，县委决定撤职，你刚说什么深陷泥潭，是指他吧？”
陈远摆了摆手：“没这回事，孙钱国那老毕登哪里是深陷泥潭，他分明就是自己作死，明明没啥能力，还硬往权力中心挤，到现在才摔下马来，他已经算是运气爆棚了，没摔死都算好了。”
于大虎诧异地眨了眨眼：“孙钱国可是你岳父啊，你这样说他？”
“他现在哪里还是我岳父？自从他把我赶出他家，逼我跟孙晓琪离婚，他就跟我毫无关系了，对我而言，孙钱国现在只是体制环境内的一个反面教材而已。”
于大虎再度喝了口酒，不由感慨：“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孙钱国一家都不会好过吧，也不知道他跟孙晓琪会不会后悔当初那样对待你呢。”
陈远笑而不语。
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
他只肯定，孙钱国一家三口，日子只会过得愈发糟糕。
孙钱国的撤职结果已经确定，虽然还未公布，但整个党委政府都已是口口相传。
孙晓琪直到第二天，才从江源口中得知这一件事。
“你说什么？我爸他……被撤职了？”
江源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戏谑挑眉：“晓琪同志你这是什么反应？你爸撤职，你不会到现在才知道吧？”
“不，不可能的……”
“既然不信，你何不找你爸求证一下？”江源放下茶杯，如有深意劝慰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信，你爸的撤职结果确实非常意外，毕竟对你来说，这相当于一次沉重的打击。”
“不过你也别气馁，你爸虽然被撤了，但你还在教育局工作，我不会因为你爸撤职而对你区别对待，反而还会更加照顾你。”
“而你未来要做的呢，就是在工作上多努力，在单位里多学习，尽心尽力为部门排忧解难，尤其是帮我多做点事。”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以后还是能够得到升职的可能。”
“比方说今晚，我约了几个领导，谈谈校园宣传推进计划，你要不就一起……”
砰！
江源话说一半，孙晓琪早已听不下去，一声不吭摔门而去。
“嘁！”江源一改慈善的面容，尽显郁闷不悦，“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副局长的女儿，敢跟我甩脾气？等着吧，等你终于接受背景碎裂的事实，我会慢慢折磨你，你很快就会知道，除了给我投怀送抱，你不会再有其他上位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