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除非迫不得已，县长绝不敢对两位局长发号施令。”
陈远不禁一阵颤抖，随口答道：“书记在权力制衡这方面，考虑得那么犀利全面，以后要是谁娶你做了老婆，岂不天天被你算来算去？日子过得担惊受怕，连出轨都没勇气。”
“哈。”赵清婉失声一笑，意味深长瞥了陈远一眼，继而才将目光放在县委政府干部名单上，“其实，做了那么多考虑，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县长究竟会打哪几张牌呢。”
此时的陈远肯定没想到的是，在县长张建辉后续打出的几张牌里，竟然就包括自己曾经的老丈人孙钱国！
随着教师讨薪运动愈演愈烈，当天下午，二十几个教师联合包围教育局，要求局领导出来担责。
这可把三个副局长吓得够呛，齐齐躲到办公室里商量对策。
“郑局长一大早就失踪了，打他电话，他说他在市里。”
“牛逼，出事前，他在局子里品茶，一出事，他就躲到市里去了？”
“局长还说，他让我们几个配合，妥善应对。”
“妥善应对？这能怎么妥善？我哪怕脱光了都善不了，还妥善？！”
“外头二十几人，浩浩荡荡，都在叫着让我们出去，见不到领导，他们就不走，他们要是守到晚上，我们仨怕是得在这里过夜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孙副局长，你嗓门大，你出去喊两嗓子，让他们知难而退。”
“对，这是最好的办法，孙副局长你去应对。”
两位副局长投来希冀的目光，孙钱国登时就惊怒地不择言语：“我去？我去你妈！他们的工资又不是我贪的，我有什么责任？！”
“老孙你好歹是教育局副局长，你怎么说话那么粗？”
“我说话粗？我说的分明是实话啊！”孙钱国气急败坏，“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干嘛要出去？再说了，局长他都不管，我凑个毛线热闹？除非让我当局长，不然这事我是管不了一点！”
话音刚落，一语成谶，手机响起。
孙钱国接起来电一听，登时傻眼：“县长你说啥？你让我安抚那帮教师？让他们安心等结果？我没这个能力啊！”
手机那头，张建辉的口吻显得很是冷峻。
“你没能力是吧？既然没能力，你信不信明天我就撤了你的职？我只说一遍，限你半小时内，完成我交代的任务，你要是能完成，我也许会考虑下个月推荐你当局长，你要完不成，副局长这位置你也别想干了！”
啪嗒！
通话结束。
孙钱国失魂落魄，只觉绝望。
吐了口气，他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毅然开门走了出去。
面对二十几个虎视眈眈的教师，孙钱国胆怯地吞了口唾液，但为了能保住乌纱帽，只好硬着头皮道：“同志们，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
可话说一半，就有人怒斥。
“你理解个屁！”
“你要真理解，你把欠发的工资拿回来！”
孙钱国安抚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县长刚刚给了我电话，他说他那边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请大家耐心……”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有耐心？”
“你说很快就有结果，很快是什么时候？”
“再者，薪资欠发这事，无非就两个单位的锅，一个是财政，一个就是你们！”
“钱到你们手上，却没落实到位，我都怀疑是不是被你和另外几个局长贪了！”
孙钱国正色道：“这位同志，你抗议就抗议，可别污蔑我啊！我当副局长以来，清清白白，什么时候贪……”
“你清白个屁！”
“谁不知道你孙钱国最贪财？”
“维修校门的钱你贪过，操场扩建的钱你贪过，甚至连校内食堂的钱你也贪过！这全天下都知道！”
“还有上次跟其他学校联合举办交流座谈会，参加会餐的时候，你叫了几瓶酒，让我们垫付，到现在都没还！”
“你说你清白？妈的，食堂的泔水桶都比你清白！”
“孙钱国，你要真想自证清白，那就让我们搜你的办公室！我就不信你一毛钱没有！”
“对，搜他办公室！”
眼看二十几人浩浩荡荡就要闯入办公室，孙钱国面色突变，连忙阻拦：“工作场所，能有什么好搜的？说了让你们等结果，你们怎么就不听啊！”
然而这群教师早已气在头上，岂会听话？
任孙钱国怎么阻拦，他们硬是闯入了办公室，推搡途中还把孙钱国给撞倒了，磕碰了头皮。
孙钱国瘫在地上，捂着发疼的额头，欲哭无泪。
如果他知道，县长张建辉把他当成了弃子，他恐怕会留下绝望的泪水。
是的，张建辉本就没指望孙钱国能完成任务。
他叫孙钱国安抚教师，无非只是给教师群体一个宣泄的空间，避免他们找不到领导，转而跑到县长的地盘捣乱。
当然，张建辉也清楚，缓兵之计并非良策，如果问题无法得到解决，照样会冲击到他的权力地位。
在一番犹豫后，他最终还是走进了赵清婉的办公室。
赵清婉对张建辉的到来很惊讶，把陈远叫出去后，她跟张建辉闭门讨论了十几分钟。
陈远站在门外等得很是焦急不安，毕竟他担心张建辉此次登门不安好心。
待到讨论结束，张建辉离开，陈远发现他满脸尽是郁闷的表情。
反观赵清婉，则是一脸轻松得意。
陈远好奇询问：“书记，县长来找你做什么？”
“你猜？”
“他来求助你？”
“嘻嘻，没错！针对教师讨薪这一情况，他与我交换了意见，希望我能给予支持，帮助他解决事端。”
“所以你给他办法了吗？”
“没有，我说我也没办法，帮不了他。”
“啊？”陈远略感惊讶，“为什么？县长既然来求助了，那你不就有出面彻查的理由了吗？”
赵清婉微微一笑：“如果他来找我，我就帮他做事，那我岂不成他下属了？”
“呃……”
陈远有点懵，他已经猜不透，这位女书记的葫芦里，究竟装着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