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笔放下,她拿起来信纸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后,又回了卧房,将信压在梳妆镜前。
片刻后,霁月端了壶茶进来,她关上窗户,拿了枕头放在床中间又将被子铺开盖上。
转过身来,她扶着蔡瑶镜在梳妆镜前坐下,快手快脚的将蔡瑶镜头上的首饰一一取下,发髻打散,拿起梳子改梳丫鬟发髻。
梳好后,服侍着蔡瑶镜脱了外衣外裳,霁月又脱下她身上的外衣外裳,给蔡瑶镜换上。
蔡瑶镜看着霁月身上还穿着一套衣衫,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番梳妆打扮后,蔡瑶镜和霁月主仆两人看着镜子中宛若双生一般的身影,顿时笑做一团。
霁月忽然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她朝门外看了看,抱起茶壶高高扬起“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瓷片伴着茶汤飞溅开来,蔡瑶镜大喝一声,立着眼睛骂道:“霁月!”
“你作死呢?”
“这么毛手毛脚的,明日去了河东李家,你也这么毛毛躁躁的不成?”
霁月提高音量不服气的说道:“小姐,不就是一壶茶吗?”
“值得您这般生气?”
“我日后小心点就是了!”
“啪”的一声,蔡瑶镜气的一拍桌子:“你还敢顶嘴?”
霁月梗着脖子说道:“小姐,您气不顺,拿我撒什么气?”
“我服侍您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等明日去了河东,您不还得倚仗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蔡瑶镜高声喝道:“好哇!”
“你这刁奴,往日都是我纵了你,你居然敢欺辱到我头上来了!”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霁月尖叫一声,凄厉的喊道:“小姐,您打我?”
“您居然打我?”
门外的霁雪等人纷纷隔着门问道:“小姐,霁月...”
蔡瑶镜抄起一个茶杯砸在房门上:“滚!”
“都给我滚!”
“没叫你们,都别进来!”
“谁再来扰我,统统拉出去卖了!”
房门震颤了几下,茶杯跌在地上,“砰”的一声,门外的霁雪等人纷纷散开了。
霁月大声号哭着道:“我不活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霁月”奔了出来,她抬手捂住脸朝外面跑去。
霁雪等人看着“霁月”的身影,正要上去劝,房门“啪”的一声,被用力关上了,又听“嗒”的一声落了栓。
厅内的人面面相觑,有人开口说道:“霁月被小姐骂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万一她想不开...”
有人拦道:“还是算了,等她冷静下来,想通了就好了!”
“小姐心情不好,她不帮着劝,反倒毛手毛脚,又顶嘴,她不挨骂谁挨骂!”
霁雪叹了一口气,走到房门前,轻轻的敲了敲:“小姐,我再给您换壶热茶来?”
“咚”的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房门上,门外的霁雪唬了一跳,忙后退几步。
众人散开了:“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罢,可别耽误明日的行程!”
听着门外渐渐安静了下来,霁月绕到卧房后窗,小心翼翼的将后窗推开条缝儿,仔细的朝外看着。
等了半晌后,窗外的青竹丛随风轻轻摇摆着,并没有什么异样,霁月撩起裙子下摆,将窗户开大了,爬了出去,又反身将窗户关好。
顶着霁月装扮的蔡瑶镜一口气不停歇的出了蔡家,她的双脚没有半刻停歇,一直走到了大街上,雇了辆车,叫人送她去黄记珠宝铺子。
直到见到黄记珠宝铺子的掌柜,亮出那龙纹镯子,坐上了那掌柜安排好的马车,蔡瑶镜才稍稍松了口气。
霁月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绕着路,从角门出去,刚转上城中大街,正要朝黄记珠宝铺子跑,停在路旁的一辆马车内传出来蔡瑶镜的声音:“霁月,上车!”
霁月神情一喜,提起裙摆跑到车前,帘子从内掀开,露出蔡瑶镜的脸。
霁月惊喜万分:“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快上车!”蔡瑶镜伸手拉霁月,她身子朝内让了让,机警的看了车外一眼。
霁月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主仆两人搂住一起,又哭又笑,忙又压低了声音。
车辆动了起来,蔡瑶镜和霁月劫后余生般的,不约而同的长松了口气。
马车出了潭州城,霁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掏出怀里的镯子,递到蔡瑶镜面前:“小姐,您的镯子!”
“不是说,叫我拿着镯子去黄记珠宝铺子找您吗,您怎么会在路边等我?”
接过镯子套在手腕上,蔡瑶镜露出一抹笑意:“是那掌柜的听说,我要等你来,就叫人赶车,在咱们角门外的大街上等着,怕你来的晚了,叫人发现了!”
霁月点点头:“想的还挺周到!”
蔡瑶镜抿嘴一笑,她两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两只镯子顺着胳膊滑落下来,“叮”的一声,发出细微的声响。
随着那“叮”的一声入耳,蔡瑶镜不由得惊醒了,她低头去看,是手上的镯子碰到了石桌上。
她转头四顾,眼中的茫然渐渐散去,原来她不是在来江州的马车上,却是在江州刺史府的后园中。
蔡瑶镜抬头去看,发现对面的苏舜不知从何时开始,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定定的看着她,不言不语。
她心里有片刻的惘然,苏舜眼中的情绪,叫她看不懂。
月华如水,清辉皎洁,亭子旁虫鸣依旧。
她坐的久了,只觉得石凳凉冰冰的,一股子寒意从小腿朝上爬窜着,渐渐的萦绕心间。
她不由得抱了抱双臂,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
苏舜忽然站了起来,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夜深了,是该回去了。
刚走了一步,一件带着温热的衣衫,披在了她的肩头。
蔡瑶镜整个人被满是暖意的衣衫包裹着,她身上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心中一暖,鼻子却十分酸涩,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转头去看苏舜,神情隐隐有几分哀伤,苏舜背对着月光,看不清楚面目,只一双眼睛,仍旧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