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多长时间姜且已经不记得了，麻药生效之后，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好似做了冗长的一场梦。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和外公外婆在院子里开心的踢毽子。
玩累了有外婆做的点心和奶茶，幸福的简直有些不真实。
麻药过劲醒来时，姜且已经回到病房了。
肚子像变戏法似的空了下去，觉得医生曾经问她要不要看孩子一眼，是一个已经明显能看清长相的男孩。
周家那样想要孙子，看来这个孩子是注定跟他们有缘无分了。
周衍很快就收到了通知赶了过来。
看在病床上看见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
他踉跄的走进去。
姜且听见动静朝他看过来，她也很想问问为什么？
但大概就是天意吧。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孩子没了，他们的缘分也到头了。
“姜且，你说话！”
周衍听不到她解释，只觉得又气愤又心慌，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张妈在一边听得害怕，忙站出来打圆场。
“小姐身体不好，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问吧。”
周衍却充耳不闻她的劝阻，“您先出去。”
“张妈，你出去吧。”
姜且望着窗外的风景，丝毫没再怕的。
早晚这些话要跟他说清楚的，择日不如撞日。
“小姐，我就在门外，您有事就喊我。”
张妈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的走了出去。
门关上，周衍深吸两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走上前，看着姜且惨白的脸蛋，刻意让自己放轻语调。
“不是说去凌市看外婆了？怎么会——”
她明显凹陷下去的肚子，让周衍觉得喉头涌起一阵酸涩，说不下去了。
“周总那么聪明，不妨猜猜？”
姜且终于舍得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但是周衍却未从她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悲痛。
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好像他是她的敌人。
“到底怎么了？”
他懒得浪费时间，不仅因为孩子，也因为她。
姜且身体不好，孕期一直小心的养护，六个月大的孩子做引产，简直超出了她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问题是孩子一直好好的，为什么要做引产？
看出他眼中的迷惑，姜且把自己的手机解开，将这段时间舒宁发给她的挑衅短信一五一十让他看清楚。
“周总要是心有所属，应该告诉我的。这是好事啊。”
她勾起唇，讥讽的笑了笑。
周衍将那些信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他眉头越皱越深，最后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倏地笑了出来。
“你还真是能忍，快两个月，居然一个字都没跟我提过？”
她那是能忍吗？
分明是想相信他。
“那请周总告诉我，这里面陪她逛街，那个时间去酒店开房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周衍紧了下后槽牙，却说不出否认的话。
的确都是真的，只是他和舒宁是清白的。
但这些话在这些信息面前，要多苍白就有多苍白。
姜且见他默认，忍不住笑了，“我说舒宁怎么那么大胆子敢找上门来挑衅，原来是仗着周总的宠爱，早说你想换人，我一定乖乖配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
“她来找过你？”周衍有些不太相信。
“不然周总以为我为什么会动了胎气导致引产？”姜且眼睛倏地红了，“难道在你看来，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周衍心疼又心痛。
姜且说，“我倒是想找你，去做产检的时候我找你了，可你在哪儿？动不动就玩消失？到底是真的那么忙，还是只是不想接我的电话？”
“你这么会这么想我？”
周衍诧异极了。
“不然我该怎么想？”姜且嗤笑，“人都找到我眼前了，难道周总还觉得我会全心全意的指望你吗？你问我不找你，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你倒是解释啊——”
“我什么都没做。”
周衍说，“无论你信与不信，我都是这一句话。”
“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她朝他微微一笑，脸上尽是惨淡。
顾念她孩子没了，周衍不想吵架，转身走了。
在医院门口纠结数秒，他吩咐余承，“叫舒宁来周氏见我。”
余承就是周衍的第二张脸，他是什么态度，就代表周衍是什么态度。
看见他一脸严肃来叫自己的时候，舒宁就预感到不妙了。
但是她也没多想，周衍并没有明令禁止，不许她和姜且见面，何况叫她过去，指不定还有可能是别的事。
于是便跟着一起上了车。
路上，见她镇定自若的欣赏着新做的美甲，余承都替她捏一把冷汗。
“舒小姐，您这是想好了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周总？”
“你这话什么意思？”舒宁挑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了？”
余承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演戏，事后周衍让他查过监控，舒宁的确在姜且出事之前进过病房，并且出来时模样狼狈，显然两人是不欢而散。
这也间接证实了姜且的话。
这个孩子无论周衍还是周家都示威眼珠子一样的珍贵，骤然没了，别说周家那边没法交代，就连周衍那关都过不去。
可舒宁的反应实在太镇定了。
“舒小姐，也不瞒您，周太太的孩子没了。”
语气虽轻却掷地有声的一句，叫舒宁不由得一愣，随后就笑了。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太太是因为您的出现，才动了胎气的。”
“你胡说八道。”
舒宁当场变了脸色，这摆明了是诬陷。
她走的时候姜且还好好的，甚至还动手打了她，怎么可能活生生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
“看来您并不知情了？”
余承没想到会是这样。
舒宁纳闷的看着他，“这样的事，我怎么会知情？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是姜且诬陷我。”
两边都是余承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只好闭上了嘴，乖乖的带人去见周衍。
一进门，舒宁就扑到办公桌前解释。
“周总，是姜且诬陷我，这件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呀。”
周衍高大的身影临窗而站，整个人脸上一片喜怒不辨，猜不到在想什么。
听见动静，过了许久才转过身看向她。
舒宁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像是被冤枉的无助，又像是东窗事发的害怕。
周衍一言不发看她几眼，旋即平静的问，“你背着我私下骚扰她了？”
他用的是‘骚扰’，而非‘联系’。
意思一下子就变了很多。
舒宁轻晃头，如果没有孩子的事，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但是现在，她没那么勇气了。
“我错了周总，您就原谅我这次吧，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周衍轻笑一声，却笑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一时糊涂会接二连三的发，还把我的开房记录也一起转了？手滑吗？”
周衍连理由都给她找好了。
舒宁上下牙都在打颤。
周衍很少暴跳如雷的失态，但越平静的时候，越代表事情越严重。
舒宁也没料到姜且会反将她一军，“她引产一定另有隐情，说不定是她自己不想要，又怕您生气，所以故意把我当幌子，周总，您快让人去查她的档案，医生那里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她跑过来想要抓住周衍的手，但男人却连碰的机会都没给她。
甚至脸色更冷了。
他反手抄起身边的一摞文件摔到她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舒宁被打蒙了，哆哆嗦嗦拿起那些东西看了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正是姜且在医院里的所有档案。
周衍也想到了这层，已经事先就命人去查了，但是一圈检查下来，孩子并没有任何问题，健康的很。
姜且根本不存在陷害她的目的。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衍冷冷的看着她。
舒宁深吸两口气，努力平复心情，“但怎么会那么巧，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出了事，您难道就觉得蹊跷吗？”
“而且引产这么大的事，她也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您或者家人，镇定的可怕，就不怕出什么事？”
周衍脸色未变，却没有再说话。
其实舒宁的猜测，何尝不是他的。
这一切单看还好，但是串联起来，尽管一切都合情合理，但正是因为毫无破绽可言，才让人觉得不可信。
舒宁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走了两步回头望了一眼办公室，虽然没想到周衍会这样直接就放过她，但是她也没觉得松了一口气。
为了姜且，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被他从身边赶走。
不论她能力有多强，但姜且就是周衍的软肋。
碰到她，周衍就再也无法冷静了。
只可惜，姜且这一步棋走错了。
失去了孩子，又一次一次的把周衍往外推，这无异于玩火自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