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看府中下人,老老小小一个个皆换了打扮,再不是从前的按着下人品级分派下去的仆服,而是穿着随意,每人不同,男仆以麻布为主,女婢则是各色彩衣,女子绣花布鞋,男子却是粗麻绳子编成的麻草鞋。光着脚不说,还要把脚指头露出在外,头发也不好好梳了,全都披散开,编成了无数麻花辫子,男女老少皆是如此,纵是管家大人也没逃得脱厄运。
这还不算稀奇,玄天华绕过正院儿往第二进院儿走去时,就听得里头正有阵阵歌声传来,几句男声,几句女声,互相对唱着,嗓门极高,似在喊着。
他仔细辨了辨唱词,渐渐地琢磨出意思来——
男唱:你在大山的那边!我在大山的这边!你在大河的那边!我在大河的这边!姑娘啊姑娘啊,你怎么不多看我一眼!
女唱:我在大山的这边!你在大山的那边!我在大河的这边!你在大河的那边!汉子哟汉子哟,你怎么不让我多看一眼!
这是山歌!
玄天华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是对山歌呢?
待他转过回廊彻底站到二进院儿前,总算是看清楚了眼前局势。就见府内下人分做两队,一队男一队女,各五人,分别站在院子两头,正一个个把手拢到嘴边大声地冲着对面喊唱着。明明唱词是情真意切,可唱的人明显口不对心,表情上十分痛苦。
那个跟在玄天华身边、之前去街上拦他先回府的下人亦哭丧着脸小声对他说:“殿下,这就是如今咱们府上每日必做的功课,不唱到那位姑娘满意,就不给饭吃。”他说着,往正前方一指,再道:“有一天夜里,九殿下和济安郡主突然就送了位姑娘到府上来,还说这位必须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她说什么就得是什么,任何人不允许反驳,她就是想要谋反,咱们都得帮着她。”这下人对此是万分不解,“殿下,这人到底是谁啊?您瞧她把府上都弄成什么样儿了?奴才们都担心着,您要是再不回来,万一哪一天她真的说要去谋反,那咱们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
玄天华抚额,“帮,怎么不帮呢,不是说了么,这位就是祖宗。”
“啊?”下人不解,有这么年轻的祖宗?
玄天华摆摆手:“罢了,只要她高兴,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你们且忍着点儿,我还是先进宫去面圣才好。”
见玄天华说要进宫,下人也不好再拦,侧了身给他让地方。可就在玄天华这身还没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就听后头一声娇唤——“华儿!”随即,一阵香风呼呼地刮了过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把身子又转了回去,才站好,就见一袭白衣扑面而来,他整个儿人瞬间就被抱住了。两条纤细的手臂缠过他的脖颈,搂得那叫一个紧。
“华儿!你终于回来啦!我想死你了!”
玄天华哭的心都有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着玄天华一起回来的侍卫也大惊:“天哥?”
某人笑嘻嘻地放开玄天华,再拍拍那侍卫的肩:“好说好说。”
玄天华拉着云妃往屋里走,经过那些唱山歌的下人时,云妃大声道:“你们先撤吧,明儿再继续,我要跟华儿说会儿悄悄话了。”
下人似得了大赦令,呼啦一下就散了,生怕走得晚了对方会改变主意。
玄天华将云妃拉回二进院儿的堂厅,禀退了所有下人,这才无奈地亲手把云妃罩面的面纱给摘了下来,再问她:“冥儿不是把你送回宫了么?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