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鹿之绫轻轻点头,“是你们解了神山的困境。”
闻言,鹿信雄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还带了帮手?没错,我干了这些年,也结识不少好身手的朋友,多亏他们帮忙。”
“……”
鹿之绫听着,没有反驳。
“自从薄妄在季家出事,我就猜到周劲可能就在江北,就偷偷过来盯着了,正好帮上神山的忙。”
鹿信雄摸摸鼻子,语气寻常,“本来不想惊动你,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听到这话,鹿之绫这才淡淡地开口,“季家出事就猜到周劲在江北?”
“怎么样,你堂叔我是不是也有两下子?”
鹿信雄笑道。
“薄妄为了不让堂叔担心,查出周劲也没透任何风给你,可堂叔却直接把好身手的朋友都带到江北,还能第一时间帮神山解困,时机抓得这么稳,不像是猜的,倒像是……”
鹿之绫迎上他的视线,顿了顿继续道,“有眼线在活死人,拿到的都是薄妄的第一手情报。”
她温温和和的声音一出,鹿信雄的笑容就凝住了,眼中的说笑之意逐渐垮下去。
下一秒,鹿信雄干笑两声,“是,上次在江南我也结交了两个活死人好友……”
“您是说活死人不经薄妄同意就透露情报给您?那他们对薄妄的忠心值得怀疑。”鹿之绫声音柔和地步步紧逼。
“……”
鹿信雄见她这样,不由得叹了口气,收敛笑容道,“小七,薄家事情挺多的吧,要不你先回……”
“十五岁那年,我立了二十三座碑。”
鹿之绫打断他的话。
“……”
鹿信雄的面色顿时沉重下来。
“失明的那几年里,我眼前什么都没有,记忆模糊得很快,有时候甚至想不起来老宅的檐角是往上翘、还是往下的,想不起来爷爷的胡子到底是到下巴,还是更长一些……于是我很想,很想在我模糊所有的人和事之前做一次梦,梦到大家。”
鹿之绫站在那里一字一字地说道,“哪怕就梦一次,我一定会拼命记住大家的脸,不会忘掉。”
“小七……”
鹿信雄心疼地看着她。
“可我梦到的时候,细节就已经不清晰了。”
鹿之绫说着低笑一声,“我觉得我真是冷血,怎么能记不清呢……堂叔,你一直都记得清我的样子吗?记得清大家的样子吗?”
“……”
鹿信雄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偶尔偷偷关注她,可以去看其他人,他当然记得清。
“您一定记得清。”
鹿之绫将他心底的答案说出来,她看着他,眼中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带着羡慕,“记得清真好啊,堂叔。”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走了调。
鹿信雄听得心都被拧了下,“小七,你别这样,堂叔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我知道,我都知道。”
鹿之绫微笑着点头,“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现过身,是觉得我寄人篱下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吧,连这对你们来说都是不错的话,你们又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
鹿信雄垂下眼,忽然间不忍再对她说一句谎言。
“可即使觉得你们过得一定很不堪,很辛苦,很累,我还是好羡慕你们。”
鹿之绫的声音微哽,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因为,记得清身边的人很好,真的很好。”
不像她,在长年累月的孤独中逐渐遗忘亲人的细节……
这种感觉没人能体会。
说完,鹿之绫转眸看向紧紧闭着的车窗,见对方还没有坦诚相见的意思,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失落,好像刚刚的勇气全然没了……
她无法再一次去拧开车门的把手。
强求的勇气,只有那么一下。
“算了,没什么了。”她垂下眼一步步往后退,“哦,不是,还有,薄妄是我老公,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他,你们做好你们想做的事就行。”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去,李明淮靠着她的车,抱着小野看她。
迈出第四步的时候,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落在她的耳朵里却是惊天动地的声响。
车窗被缓缓按下了。
“……”
鹿之绫步子一僵,一股麻痹感在身体里蹿开来,好久,她才僵硬地转过身,呆呆地看过去。
车窗被放下了。
五官绝美的年轻男人坐在车里,帅气的眉峰下,一双深褐的眸静静地凝视着她,温柔、心疼,情绪似有万千。
漫天的阳光仿佛都融进他好看的眸中。
“四哥……”
鹿之绫流着泪笑了,他还活着,四哥还活着。
多好。
“小七。”
鹿景澜轻声唤她,温润的嗓音克制不住颤意。
他试图挤出一抹笑容,嘴角却微微抽搐着。
鹿之绫很想扑过去,双脚却像是扎在地上一样动不了。
鹿景澜抬起手,骨节清晰干净的一只手推开车门,鹿信雄见状,从后备箱取出一辆折叠轮椅,他松了几下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