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告诉他实情,她怕米叔要被这该死的胜负欲折磨疯了。
闻言,米叔砸棋子的动作果然缓下来,不解地看向她。
“我们下棋的时候,你每落一颗子,我的脑子里就会自动生成各种赢法。”
鹿之绫指指自己的脑袋,“就好像这里,住了一台计算机。”
“……”
米叔的眼神更加疑惑。
“这种感觉我在江北的时候就有。”
鹿之绫道,“那时候我被薄妄锁住,我没学过人体知识,更没有深厚的医学知识,可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告诉我,我应该折掉哪一根手指来脱困。”
“……”
米叔看着她,好久拿出手机推给她看。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大脑突然自我进化了?”鹿之绫低笑一声,她没办法解释。
【那还有别的奇怪地方么?】
“没有,就只是忽然对人体骨骼和围棋懂了很多。”
鹿之绫说道,“所以,米叔你别觉得自己笨,你下棋的水平已经很高了。”
【你检查过么?】
“没有,我好端端的做什么检查,告诉医生,我突然棋力大增?”
鹿之绫笑。
【你几年前突然失明,又突然复明,做起噩梦的时候会头痛,说不定真的和你的大脑有关系。】
鹿之绫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陷入深思。
如果真把这些全部连起来看的话,她是得了什么罕见的怪病么?
【小姐,我可以检查一下你的头么?】
“……”
鹿之绫有些迷惑地看向他,检查头?
想了想,她点头。
米叔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后,满是疤痕的手解下她的白色绑带。
一头乌黑的长发倾泄在他的掌心,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下来。
他看得出神,片刻后才拨开她的发细细检查。
冰冷的触感贴着皮肤。
鹿之绫察觉到他的想法,便道,“米叔,你是不是想看我有没有做过手术的痕迹?”
他是觉得她的变化因为大脑动过手术?
“……”
“我没做过脑部手术。”
“……”
“再说,不可能真有人把一台计算机塞进我的脑袋吧?”
鹿之绫微笑着说道,但也没阻止他,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收起来,任由他拨着她的发丝认认真真寻找。
门外的雨连绵不绝地下着。
烟雾滚地而起,朦胧景致,雨帘从檐下垂下来,模糊地照着门内的两人。
忽然,鹿之绫听到一声很细微的刹车声。
她回头看向米叔。
发丝从他手中溜走,他低眸不解地看向她。
米叔没听见,那说明这刹车声有点远,远还能钻进她的耳朵,是急刹。
似乎不止一辆车。
【怎么了?】
“好像有客人来了。”
鹿之绫淡漠地道,从棋桌前站起来,双眼朝远处的大门方向望去,“米叔,走吧,我们去迎客。”
米叔看她一眼,顺从地点点头,从一旁的椅背上取下纯白的连袖披肩在她面前展开。
外面风有点大。
鹿之绫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自然地伸出手穿进薄绒的袖子里,身体立刻添上几许暖意。
她整理着长至大腿的披肩,米叔从旁边的伞桶里取出两把雨伞,到门口后打开后才递给她。
鹿之绫撑着伞走进雨里。
雨水滴滴嗒嗒地敲着伞面,树叶被砸弯腰,石板路淋湿得光滑反光。
米叔执伞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到门口时,鹿之绫清晰地听到一阵雨伞接雨的动静,米叔走上前,伸手拉开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
雨水飞过檐角。
米叔退到一旁,鹿之绫在伞下缓缓抬起眼往前望去,就见门外的马路上停满价值不菲的豪车。
路面被雨水冲刷得染上深色,树影飘摇。
一部部豪车的雨刷左右划着,将玻璃刮干净,又被湿透。
车子周围,不同制服的保镖林立。
车头前站了一帮衣着光鲜、高高在上的年轻男女。
他们穿着最昂贵精致的衣服、长裙执伞站在那里,有人抽烟,有人吃着巧克力,有人在聊天,见她出来,顿时安静,一个个神色各异地朝她看来。
天光昏暗,像电影添上墨绿的滤镜。
这群人站在那里,就代表了江南最顶层的生活姿态。
是江南几大家族的公子哥和大小姐,薄之野满月宴时,这里有部分人也曾去江北祝贺。
不过鹿之绫也不是满月宴才认识他们,鹿家没倒的时候,她就认识。
他们把她奉承为江南的一颗明珠,鹿家倒后,就再没人理她了。
鹿之绫握着伞柄跨过门槛,雨水顺着伞沿落下来。
她一头乌发温婉地披在肩侧,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旗袍,旗袍收出纤细温柔的曲线,分叉不高,还被柔软的披肩遮挡掉部分,衣角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在风中飘着,一只润泽的玉镯从她的细腕轻滑下去,扣着白皙的皮肤。
她从鹿家走出,身后影壁前种着两棵芭蕉,被雨水打得摇曳。
不用奢侈品堆砌,不用前呼后佣的陪衬,她走出来,就是最精致的优雅贵气,更将江南的韵味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
一位大小姐站在伞下,看了看鹿之绫,又看向自己身上专门定制的长裙,顿觉失色,有些烦躁地咬了根细烟抽起来。
“各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鹿之绫走出来,一双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江南二代们。
一个年轻男人撑着伞向前走了两步,“当然是来贺鹿七小姐回归之喜,好歹相识一场,怎么回江南了也不说一声?”
廖家二少爷,廖家鸣。
闻言,旁边一个女人阴阳怪气地笑起来,“怎么还叫七小姐,排前头的都没了,应该叫鹿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