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玉君打定了主意,看着薄妄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在乎,硬着心肠道,“行,我来收就我来收!反正说到底这也不是我在手术台上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
说着,她指指婴儿车里一本彩虹色文件夹,“还有这个,是之绫之前整理的孕检报告,到时我给你们一起烧了。”
“峥嵘,浮生,我们走!”
说完,丁玉君转身就要走。
婴儿车里的宝宝似乎感应到他接下来的凄惨人生,毫无征兆地“哇”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洪亮。
响彻整个大厅。
丁玉君一听就心疼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抱,但硬生生地忍住,一把拉住想去抱孩子的姜浮生,“走。”
“老太太……”
姜浮生紧张地看着车子里的小家伙。
小家伙哭得连奶嘴都吐掉了,两只结实的小腿拼命地蹬,就等着人来抱一抱。
“走。”
丁玉君拉着她就走,姜浮生不敢不听老太太的,只能跟着她走,边走边不放心地回头。
小家伙都哭成这样了,大少爷哪会哄啊。
薄峥嵘也不由得看一眼婴儿车里哭得惨烈的孩子,还是往外走去。
大厅里顿时空旷下来。
薄妄站在原地,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喝完后才走到婴儿车前,将上面的遮篷往后推,低眸淡漠地看着车里哭得眼泪横飞的一张小脸。
比刚生下来的时候白净。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捏上小脸,往里一挤。
“……”
“……”
小家伙躺在那里,像是懵了下,哭也不哭了,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他。
四目相对。
“哇——”
哭更大声了。
薄妄眼神发冷,“你哭什么,一开始要是没你,我也不会受这么大的骗。”
“哇哇哇——”
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水糊满他的手心。
玻璃门外,刚刚还冷着脸的丁玉君缩在玻璃门旁边,和姜浮生一高一低地探出点头透过玻璃往里看去。
薄峥嵘看着她们两个皱了皱眉,也默默探出头。
“大少爷怎么就站在那里看宝宝哭啊,哭坏了怎么办?”
姜浮生被孩子哭得心都碎了,小声地道,“要不,我来带宝宝吧,老太太……”
她有时间啊,她没事干啊,她可以带孩子。
“嘘——”
丁玉君也压着声音,“可能是你把尿不湿、奶瓶都放太远了,薄妄看不到也不知道怎么哄。”
“那大少爷至少可以抱抱孩子啊。”
姜浮生看得心焦。
大少爷怎么就能这么淡定地听着孩子哭呢?
薄妄站在那里,慢慢收回手,看着手上的眼泪,又低眸看向婴儿车里的彩虹色文件夹。
他见过鹿之绫拿这个文件,他问过,她当时说没什么。
薄妄拿起文件夹翻开,里边一页一页都是她的孕检报告,连最开始测试到有孕的报告都在。
空白处映着一行清秀的小楷。
【薄妄,所有的孕检报告都在这里,如果将来宝宝有需要你也不至于无从找起,如果没有需要你留着看看也好。】
是她留给他的。
薄妄的眸光动了动,继续往下翻,只见鹿之绫在每一张检查单子上都给他留下一句话,告诉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薄妄,我今天胎动了,我隔着肚子摸能摸到清晰的动静,生命有点神奇,他在我的肚子里长大,却是你的骨和血。】
【薄妄,每次检查都好像在过关卡,今天你的孩子又过了唐氏检测的一关,秦医生说他手脚齐全,心跳有力。】
薄妄翻了翻,想着最后一次看到鹿之绫拿这个文件夹的时间。
是在她骗他她得了病不能生、不能做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就开始策划着离开,知道他不关注孩子,她就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多关心孩子……
真是好笑。
她连孩子都不要,却想尽办法要让他多爱孩子一些。
他唇角的弧度邪气得可怕,轻声道,“薄之野,你想不想死啊?要不我们父子一起?”
“哇哇哇哇哇——”
小家伙嚎得更厉害了。
“想啊,那一起吧。”
薄妄笑。
“……”
玻璃门外三脸怔然,这是想的意思?
薄妄转过身,瞥了一眼地上堆起来的锁链,笨重,烧得黑漆漆的。
他走过去,伸手捞起那团锁链,朝着婴儿车走去,锁链尾端拖在地上摩擦出声。
小家伙在婴儿车里不要命地哭。
丁玉君脸都白了,姜浮生恐慌,“大少爷不会是要用链子缠死宝宝吧?”
那可是他亲儿子!
薄峥嵘敛眉,这个薄妄已经彻底魔障了,有什么干不出来,他抬起脚就要往里走去,却被丁玉君一把攥住。
“母亲……”
薄峥嵘无法理解地看着她,她不是最宝贝这个曾孙,真要看着这个孩子死?
“别去。”
丁玉君透过玻璃门看着一片废墟中的父子,语气透着豁出一切的决绝,“我就不信之绫费心调教了近一年,薄妄会一点改变都没有。”
“……”
姜浮生和薄峥嵘都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薄妄拎着手中的锁链站到婴儿车前,小家伙哭得有点累,停下来歇会儿,水汪汪的眼睛看向他。
休息几秒,小家伙又哭起来,不知疲倦。
太小了,小得他一只手就能捏死。
薄妄慢慢抬起手再次伸向孩子,摸了摸他的小嘴巴,唇型长得和鹿之绫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我的肚子里长大,却是你的骨和血。
论语言艺术,没人比鹿之绫更会。
门外,三个人连呼吸都摒住了。
薄妄看着婴儿车里的孩子,眸色愈发阴沉幽暗。
许久,他把手收了回来,在小家伙的哭声中拎着锁链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他一脚踹开紧闭的门。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里边光影暗沉,羊尸在天花板上晃荡,桶里装着深红的血,刀具散发寒芒。
薄妄双眸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蓦地将手中沉沉的一团锁链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