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跨江大桥旁的路边停车场。
封振已经到了,站在一部黑色的商务车前焦急地等待着,连把伞都没打。
李明淮站在他身旁,替他撑着伞。
雪粒子一下一下砸在伞面上。
见他们的车停下来,李明淮急忙将手中的伞递给封振,又撑开一把到他们车前。
鹿之绫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遥遥望了一眼雪色弥漫中的跨江大桥,宏伟的大桥横在江面上,桥的那一端望不清楚,隐隐约约地映在一团雾里。
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团雾后,是她要去的江南。
恍恍惚惚一年时光,她终于要回家了。
“那时候在桥上你说要回家,是回江南。”薄妄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忽然开口。
“嗯。”
鹿之绫轻声应了句。
所以,那个时候,是他强行把她按在江北。
薄妄的眼中生出嘲意,半晌道,“那就还是坐车走吧,过了桥坐高铁,你五年没回江南,正好看看沿途的变化。”
“好。”
鹿之绫没有异议,伸手解开安全带,转眸看他,“那我走了。”
“……”
薄妄看着跨江大桥的方向,没有说话。
鹿之绫推开车门,封振急切地迎上来,替她撑着伞,见她好端端的,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小姐……”
鹿之绫冲他笑了笑。
那边,薄妄也推开车门下来,李明淮站在他的身后,黑色的伞面挡不住所有的细雪。
“小姐,我们坐那个车走。”
封振指了指旁边李明淮给他们安排的车。
“好。”
鹿之绫点点头,伸手想接过伞替他撑着,封振执拗,不让她撑,她便跟着他往车子走去。
薄妄迈出两步,看着她脚下的鞋在薄雪中踩出一个又一个极浅的印子。
她穿上了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和这样的雪天很搭,搭得就差融进去让他再也摸不到一点踪迹。
她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干脆、冷血得可怕。
李明淮往旁边站了站,举高手中的伞,看向薄妄。
薄妄站得笔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薄唇抿着也泄露不出什么情绪,只有身侧的手握紧,握到袖边隐隐有血色映染里边的白色衬衫袖口。
忽然,密密而细雪中,薄妄略显仓皇的声音响起,“鹿之绫……”
李明淮离得近,听到了一丝颤意。
鹿之绫背对着他,脚下一顿。
薄妄双眸直直锁着她的身影,薄唇动了动,“抱,抱一下……”
哑在喉咙里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只听到自己到最后都克制不住的狼狈、卑贱。
鹿之绫站在那里,敏锐的听力将这一声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那里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踩着雪朝他走去。
薄妄盯着她,呼吸发沉。
鹿之绫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他,双手攀上他的背,薄妄的身躯僵了一下,随即低下头紧紧抱住她,一只手环上她的背,大掌连她的乌发用力压在她的后颈处,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按,恨不得将她如这漫天的雪化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搂得太紧。
鹿之绫撞在他的胸膛上,脸碰上他被雪打得微湿的肩头,他的身后雪雾茫然。
封振站在不远处,和李明淮一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薄妄用尽力气抱住她的身体,低沉的呼吸发着抖。
以后,他抱不到了。
再也抱不到了。
“……”
鹿之绫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着一个孩子。
良久,她轻声在他耳边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地想要禁锢我,也不是真正想要夺走我的东西,你只是想用你曾被驯服的手段来留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