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聊周柠时，姜青悦神情有些不自然，他只当是因为受伤而伤心，现在想来，其实是因为他而伤心。
收敛了思绪，沈明修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女人，再次提醒：
“想清楚了？你确定要和我假结婚？”
“姜青悦，我明确告诉你，不管有没有周柠在，我和你都不可能，你别想打着假结婚的名义，期许有进一步的发展。”
姜青悦笑说：“说了是假结婚，就算哪天我越轨，你也能轻而易举地抛开我，我们分开后，别人只会嘲笑我高攀未果，对你反正是有利无害，你怕什么？”
“我考虑考虑。”沈明修没有立马答复。
姜青悦点头，“我等你消息。”
最后深看她一眼，沈明修转身离开，沈路远连忙跟上，还不忘回头偷偷打量姜青悦。
“明修，你心动了对吗？”
“以你的性子，若不是心动了，你一定立马拒绝。”
沈明修冷冷暼向他。
沈路远连忙解释：“我是说你对假结婚心动，不是说你对她心动，你别这样看我。”
沈明修移开目光，没有回答，直冲病房。
沈老爷子躺在床上，正在看书，见沈明修一身冷气进来，沈老爷子眉心跳了跳，把书放下。
“都来了，路远，你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怎么又过来了。明修这段时间不在公司，辛苦你了。”
“不辛苦，应该的。”
沈路远有些尴尬，疯狂给沈明修使眼色。
沈明修瞪他，“没你的事，你先走。”
沈路远犹豫了下，随即想，他留下有些话可能不方便他听，于是借口公司确实还有事要处理，连忙离开。
已经有了假结婚的主意，他信沈明修不会再冲动和老爷子起争执。
病房内安静许久。
气氛诡异。
无声中，却好似已经对彼此说了许多话。
沈明修原本心里还对老爷子存一丝幻想，现在这丝幻想也没了。
明显就是老爷子做的，也已经知道他计划失败。
老爷子也猜到他已经知道了。
思索许久，沈明修还是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柠柠没事，你失望吗？”
沈老爷子垂着眸子，神色复杂，“你是来找我算账的？”
沈明修拧起眉，失望地问：“你先告诉我理由。”
“一个活死人，你觉得我是害她，有没有可能我是在帮她。”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怒气冲天，此时两人反而异常平静。
“虽然我没见到她，但她现在一定很瘦吧？”
“慢慢地，她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最后变成一具皮包骨头，瘦得没了人形，在身体被耗尽后死去，这就是植物人的下场。”
“她现在有意识吗？”
“没有意识还好，有意识了更痛苦。”
“你试试看躺着一动不能动，不能说不能看，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不会疯？”
“明修，或许你觉得她这样是有可能会醒，但很大可能是，她就这样痛苦无助地度过她的余生。”
“这是一种折磨。”
“你不知道，你的太奶奶去世前，在床上躺了五年。”
“我尽全力救治她，后来她终于醒了，你猜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她让我放她走。”
“她很痛苦，她受不了了，比起无力地活下去，她更想痛快地死去。”
“可我非要留下她，最后，是她自己拔下氧气管。”
说起往事，沈老爷子不禁老泪纵横。
“明修啊，别怪我狠心，我只是比你见得多了，不会像你这样，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恨我也罢，但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这世上所有事，对与错很难分辨，我只知道我们是你爷爷，你是我们沈家未来的希望，我必须在我去世之前，看你的人生走上正轨我才能放心。”
顿了顿，沈老爷子又说：
“就算你实在不愿意结婚，也可以，你必须有孩子，而且必须是一个家世清白，品性好的人生下的孩子，保证将来孩子不会受生母影响。”
“唉……让你和姜青悦培养感情你都不同意，我知道你这样肯定更不会同意。”
说到最后，沈老爷子无奈地摇头，边摇头边叹气。
沈明修目光幽深，“是不是只要我不结婚，你就不会放过柠柠？”
“是你不放过她。”
沈老爷子固执地说：“你还是没听懂我的意思，是你在让她受苦，是你不放过她。”
沈明修抿了抿唇，对此并不赞同。
在他看来，爷爷是因为太奶奶的前车之鉴，才会有这种想法。
可不乏有很多植物人最后痊愈的。
而他坚信，他的柠柠会是其中一个。
他做不到放弃，做不到亲手去扼杀。
“好，那我们互退一步。”
沈明修承诺：“姜青悦是你选的，恰好我对她不讨厌，如你所期望的，我和她结婚。”
不在意沈老爷子惊讶和打量的目光，沈明修继续说：
“但是，若将来我对她依旧没有感情，到了和她没必要再继续的那一天，爷爷，别再干涉我。”
“最重要的一点，别再打柠柠的主意。”
“柠柠的事，我会和姜青悦说清楚，她若是能接受我定期探望柠柠，我就和她结婚。若不接受，那就换个人选。”
沈老爷子不赞同地说：“柠柠的事你要告诉姜青悦？”
沈明修沉声说：“她有权利知道。”
“行吧。”
沈老爷子妥协，“随你。”
他还是不信沈明修就这么答应了，“我还以为你是来治我的罪的。”
沈明修苦笑，
“我回来看你时，唐栗说过一句话，她说如果柠柠在，她不会愿意看见我和您闹僵。”
“爷爷，柠柠她从来都是真心对待我们，是真心把您当亲人。”
“我不会和您断绝关系，因为她，也因为您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爷爷，请您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别再打破我对您都尊敬。”
“就这样吧，我去找姜青悦。”
沈明修转身离开，关门时，透过门缝，看出老爷子眼中的泪花，他眸光深了深，关门离开。
姜青悦没有离开，依旧在医院门口，所以在沈明修电话联系她后，两人很快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简单商议后，沈明修再次问她：“你确定要这样做？”
原本他并不考虑假结婚，因为麻烦。
但姜青悦主动提出，这让他意外的同时，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姜青悦坚定地说：“我想好了，不后悔。”
“好。”
沈明修点头，定定地看着她，
“你想要的一切资源，只要不过分，我可以尽力满足你，但除此之外，我说过，别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姜青悦，我最后信你一次，别让我后悔帮过你。”
“放心，不会让你后悔。”
独自走出咖啡店，慢步到无人处，姜青悦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到角落处蹲下，抱住自己的双肩。
面对暗恋的人如此果断地拒绝，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可她不后悔，她就是要这样做。
这是她唯一接近他的机会。
或许……可能……将来她有机会呢？
至少在沈明修心中，除周柠之外，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至少将来若周柠不在了，或许他就能看到她的好，优先考虑她呢……
整理好情绪，她站起身，照照镜子，确认自己没有异样后，走进医院。
推开病房门，和沈老爷子对视的一瞬，姜青悦的心理防线再次出现裂缝，心虚地避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