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却一点都不好糊弄,坐在她身侧,拧着两撮眉毛,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她脖子上的皮肤。
“哎呦呦,这得多大的力气,能掐成这样。真是遭老罪了。”老奶奶又一点一点的摸她的手,左左右右的看,一下就注意到她袖子上的血迹。
周稚京比她快一步,迅速握住手腕,说:“奶奶,我有点饿,想吃面。”
“行行行,我去给你煮。”
老奶奶进了厨房。
周稚京才略略松口气,她暖心于奶奶对她的关心,但又习惯于一个人沉淀,有个人在耳边说话,反倒扰乱她平静的心。
她扭头往外看了看。
正好秦执进来,她又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并没有陈宗辞的身影。
秦执拉过旁边的小凳子坐下来,他一大长腿,坐在这种小板凳上,稍显局促,长腿无处安放。
他的视线先看到她手腕处在流血。
在周稚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且强行的扯过来。
由于力道有点重,周稚京吸了口气,“你干嘛!”
她疼的炸毛,真的炸毛了。
而且脸色都白了。
秦执当即松开手,手指上沾了血。
他表情严肃起来,再次握住她的手,扯开袖子,手腕上草草裹着一条绷带,绷带上被血染红。
他把绷带扯掉。
他的动作太强硬,周稚京拦都拦不住。
手腕上的刀口触目惊心,有一点深,还在渗血。
周稚京攥紧了拳头,低声说:“伤口不深的。”
“伤口不深就不用处理了?就一个人坐在这里,嘴巴都不会说一下?”
周稚京笑了下,说:“累了呗,懒得说话,就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沉淀一下。”
秦执直接给气笑了。
秦执进厨房,跟老奶奶说了一声。
老奶奶把锅交给了秦执,去给他们拿药箱。
家里有病人,她又总是摔,家里其他东西不多,就各种各样的药最多。
秦执抓稳了火候,把细面捞出来,老奶奶已经把荷包蛋煎好了,还煎了两个。
秦执习惯性的又将荷包蛋压在了面下。
他端着面出去时,老奶奶正好把药箱搬出来,搬了一大堆。
“你看看,这里头有没有能用的。”
秦执看了眼,“有,谢谢您。”
周稚京说:“奶奶,这么晚了,您先回房间休息吧。这是我朋友,他在这里照顾我就可以了。”
老奶奶上下打量了两眼秦执,放心的点头,“行行,我回房。都是好孩子。”
老奶奶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秦执把椅子拉近了一点,问:“你饿不饿?”
“有一点。”
周稚京伤的是右手。
秦执:“那我先喂你两口?”
周稚京看了眼自己的手,觉得让他喂也很正常,点了点头,说:“好。”
秦执在照顾人方面还是很有经验,毕竟家里两个女人,都是需要精心照顾的,且都心思敏感,照顾起来比任何人都要费劲。
所以,到周稚京这里,就显得更容易一些。
他把面夹到调羹里,然后喂到她嘴边。
周稚京张嘴一口吞了,他的量控制的比较好,一口没有问题。
味道很好。
她见他没动,催了一句,“还要。”
就这么连着喂了四口,周稚京还没叫停。
正喂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周稚京心头一紧,她有点本能的想要把秦执的手推开,但搭在他手腕上,她只轻轻推了一下,不过没有推动。秦执拿着调羹的手,不动如山。
“吃饱了?”他四平八稳的问。
下一秒,陈宗辞就出现在了门口。
同时出现的还有芳子阿姨,她正好从楼上下来,手里抱着方觉夏换下来的衣服,“陈先生!你女朋友在找你,我看她情绪不是很稳定,身上好些伤口,我不敢细问情况。”
陈宗辞的目光从屋内那对男女的身上收回,他这会身上充斥着戾气,他微微吸口气,是应了一声。
声线很沉。
他虽说了一个字,但芳子阿姨有被他的气场震慑到,不敢多说一句话。
周稚京一直看着他。
看到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后,就朝着楼梯那边走去。
她轻微的松了口气。
秦执却看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他直接把调羹塞她嘴里,问:“吃饱了吗?”
周稚京看了眼碗里,藏在面下面的荷包蛋,说:“再吃个荷包蛋。”
秦执把荷包蛋分成四份,味到她嘴里。
其实味到挺好的,只是周稚京却有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喂完。
秦执给她处理了一下手腕上的伤,这么工整的刀口,他怀疑她是自己割的。
这种刀口,他见过好几次,在自己母亲的身上,在自己的妹妹身上,都曾出现过。
最难的时候,他甚至想在自己手上来这么一刀。
“痛就说,不用忍着。”
周稚京无所谓的说:“不疼。”
秦执朝她看了一眼,问:“你知不知道方觉夏没有逃跑成功?”
周稚京:“我不知道。”
他低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没有人会相信你不知道。”
周稚京抬起眼,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虚无的笑,反问:“相信你的人,不管你说不说都会相信你;不相信你的人,无论你怎么说都不会相信你。再者,别人信不信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陈总信不信。”
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仔细的替她把绷带缠好。
周稚京这会已经很随意了,也不在乎跟秦执之间距离过近。
她双脚踩在小板凳上,一只手撑住下巴,先是盯着他的手,然后余光瞥见他裤子口袋里漏出来的香烟,手指在唇上摩挲了两下,随即朝着他伸出手,做了个手势。
对于惯常抽烟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熟练。
周稚京见他没反应,说:“干嘛?一根烟都不肯给?”
“女孩子抽什么烟。”
周稚京抓了抓下巴,说:“女孩子不是人啊?香烟又不是只为了给你们男人制造的,我只是想试一下一万一包的烟什么滋味。”
秦执给她打了个蝴蝶结,又拿出湿巾给周稚京脏兮兮的手擦干净。
最后,才掏出口袋里的香烟,放在她的手里,“都给你。”
周稚京露出会心一笑,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拿过秦执手里的打火机点上。
她才抽了一口,烟就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