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有田是个好酒的,简宁一向管得严,平时一日三餐只晚上准他喝点酒,但凡寻个由头能喝个尽兴他又如何肯放过?
他压根没打算走。
忍笑侧过身,他下巴朝刘瞎子脚边炭盆点下,“徒儿去帮着夫人生火,顺便烧些红炭来。”
这晚,户外大雪纷飞,小屋内却暖意融融,丁有田和刘瞎子对坐在红彤彤的炭火前,酒菜用方小几搁在火盆上。杯来盏去间,刘瞎子渐来了兴致,他手中筷子指向丁有田。
“如今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在熬制白果膏,百姓吃喝不愁了,你可还有其他打算?”
丁有田稍怔一下,随即道:“请师父指教。”
刘瞎子哼了声:“算上你新近招募的衙役捕快,拢共还不到二十人,眼下城中百姓日益增多,你就没想过每户出一人,把衙役捕快增至五六十人么?”
“倒是想过,只是办了县学,百姓们大多盼着娃儿走科举,若做了衙役家中娃儿将来便不能入仕,是以一些青壮百姓不愿做衙役捕快,徒儿也不好强人所难。”
“不做衙役捕快未必帮闲也做不得?每个衙役捕快都可有三四个帮闲,若帮闲也不愿做的还可放去护镖队。再多购置些马匹来,北地善骑射者较其他州郡要多,你手下那两个北地的就不错,让他们带着勤加操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丁有田眉心跳了下,这样一来,相当于他在任期间拥有了一支私人卫队,丹阳从前是大县,衙役捕快最高上限可至六十人。每人再配四个帮闲,就是三百人的卫队,再加上护镖队,那就是三百多号人的卫队了。
他摸摸鼻子,眼底渐拢了喜色,在大宴朝之前一县一郡的城防兵都归县令府台掌管调度,一旦起了动乱,县令府台一声令下就能命城防兵易帜。故而到了大宴朝改了规制,调动一县一郡的城防兵,须县令和守正或府台与刺史共同调动方可。
而这三百多号人的队伍组建起来,则完全归属他这县令掌管调度,又在大宴朝律法允许范围内,他如今深知智谋和武力值同等重要,简宁就是靠着一双拳头威慑住他的家人。
虽说这支卫队非他私人永久所有,不像封地皇子的府兵属于他们各自的私产,他一旦调任这支卫队便不再归属于他,可在此地在任期间有了这支卫队行事可方便多了。
单说这回雍王手下若潜入丹阳,他不必再去协同守正调动城防兵暗中监视跟踪,只需命自个手下这支卫队暗中盯梢,事无巨细都只需向他一人禀报即可。
“徒儿多谢师父,明儿我便吩咐下去,让童大哥和徐大力着手开办此事。”
刘瞎子斜目冲他翻翻眼皮,没吱声。
丁有田是越喝越兴奋,刘瞎子兴致却好似淡了,脸也慢慢冷了下去,对丁有田爱搭不理的,令丁有田有点摸不着头脑,“师父,你老别同徒儿打哑迷,好好的你怎不高兴了?要是徒儿哪做得不好不对你该骂骂,该打打,徒儿绝无二话。”
“老瞎子跟你说不明白,滚吧!”
莫名被逐,丁有田想着定是有个什么缘故,他因吃了酒回屋躺在床上没想一会意识便沉重起来,但心里惦记着这事梦里都不安稳,一觉醒来他披了棉袍靠在床上回忆起昨晚的事。
想着想着……他忽拍下额头,忙穿了衣裳下床,开门出来看见简宁在院子里使单流星锤,童八斤和二愣子在一旁看着。
昨儿下了一夜雪,童八斤和二愣早早起来,已把院子正中的积雪给铲除干净。两人打完拳过来,看到简宁拿个布制的流星锤,在给三妞讲解流星锤的三个基本要素:抡、缠、放。
二妞喜欢舞刀剑,她手中两柄木头剑是童八斤给她削的,三妞则喜欢流星锤,但她还抡不动锤子,简宁给她用碎布团做的流星锤。
童八斤和二愣子都会使锤,两人想看下简宁的锤法,简宁也没推辞,她让二妞三妞闪在一旁,给他俩演练起流星锤来。
简宁的流星锤一招一式都是她师父所授,多为她师父自创,舞到急处如疾风骤雨,似插翅飞虎,又宛如过海蛟龙,一招玉女穿梭引来他二人的喝采。
二妞三妞也跳脚欢呼。
刘瞎子在房中打坐,听到外面动静,他徐徐吐出口气,起身打开房门,恰好看到简宁使出她师父自创的一招乌云压顶,看得刘瞎子眸光一沉。
他掩了房门,转身在房内走了几步,又顿住,扭头朝窗外简宁所站位置看去。
虽然他从没问过简宁或丁有田,但他知道简宁来自异世,他也曾疑心过他师父实际去往了另一时空。简宁和他棋路相似,且还略胜他一筹,他不是没怀疑过,简宁是他师父在异世所收的徒弟。
不过仅凭棋路相似不足以让他断定,再者他师父只收孤儿为徒,从不收孤女,异世有棋艺高超精妙之人不足为奇,故而他才打消了疑虑。
眼下见简宁使了这招他师父亲创的乌云压顶,他心里慢慢翻江倒海起来,异世再有能人也不可能这般巧,创出一模一样的招式吧?
客房那边,厉妈妈同着几个秦府的下人也起来了,丁有田在她带人去了灶屋做早饭后,便冲简宁招招手,示意她回屋。
“找我有事?要是不急的话回头再说,不好让厉妈妈反帮着我们做早饭。”简宁没进屋,站在门口道。
丁有田想想,下巴一抬:“成,你自去吧,我也没事,不过是想问下早饭做什么吃。”
“你有病啊?”简宁白他眼,“做什么吃什么就完了,瞎耽搁功夫,讨不讨厌你?”
丁有田轻笑一声,他原想着让简宁给马福全发个消息,让马福全告知霍锦成,多购些良驹送去西山大营,让将士们练好骑射之术,做好备战准备。
因为早起他忽顿悟,他师父为何会来丹阳,必是洞悉了裴汐沅的野心,保不齐他师父还是自月国逃回来的。虽说他师父放下了心结,可却不愿再出面掺合朝廷的事,又做不到放任不管,便只能点化他这徒儿了。
用罢早饭,他特地跟刘瞎子打了声招呼,“师父,徒儿去给霍锦成写信,就不陪师父了。”
刘瞎子瞅他眼,摆摆手,“自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