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进来做什么?”简宁跨进灶屋,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一眼瞧见门后篾筐里多出来的落叶,再开口声音又不觉柔和了几分,“一会这里面烟熏火缭的,你要有事过会再同我说,先出去吧。”
“你们不怕烟熏我,我也不怕。”段心嫣也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既说出口了,她索性撸撸衣袖,“我来帮你们做饭,你们能做的我也可以做。”
简宁上下看了她一眼,这人是转性子了还是干活上瘾了?
“你会做什么?”简宁问她。
她四下睃眼,“我来生火吧。”她觉着生火应该简单,她在军营时有回马小麦套到一只山鸡,拔了毛,开膛剖肚拿根树枝一串,架在火堆上他们几个小兵卒围坐在一块烤来着,她还添了一根柴呢。
“你会生火吗?别菜炒一半把火给弄熄了,少跟这捣乱。”巧凤可不认为她会生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段心嫣立马把白眼还了回去,“谁打出娘胎便什么都会做的?我爹爹也不是生来的大将军和王爷,你也不是打小就会生火做饭,你能学得会的打量我就学不会么?”
巧凤一时语塞,想想,她确实也非打小就会,都是后来跟着乞丐爷爷学的,遂道:“好吧,你要想学我教你。”
段心嫣性子跳脱不记仇,巧凤也非锱铢必较的人,且段心嫣骨子里多少有点她娘闵氏不服输的个性,她既端正了学习态度巧凤也就乐意教她,加上生火并非难度系数很大的事,她告诉段心嫣,“你只要记着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就成,这是我爷在的时候教我的。”
“你爷不在了么?”
简宁侧目瞪眼段心嫣,“生你的火,废话那么多的。”
“你瞪我干么?”话出口,段心嫣想起好像听马小麦提过一嘴,巧凤是孤女,只不过她左耳进右耳出早忘了。
“没事的,师父。”巧凤说着看眼段心嫣,“我爷不在了,爹娘也没了,从今往后我师父师公,还有大宝弟弟和三个妹妹就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段心嫣脱口而出。这一刻想着巧凤是孤女,她真心实意同情起巧凤,顺嘴又道:“我娘也不在了。”
段心嫣这话本意是安慰巧凤,意思她也失去了一位至亲,但简宁听着不高兴了,又侧目瞪了她一眼。
“你又瞪我干么?我又没说错,我娘本来就没了,还不是拜……算了,我不想说。”
“不想说就闭嘴,好好生你的火。”你娘该死,怪她咯?简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撂下菜刀,出去打个转来,手上多了半边修好的兔肉。
兔肉是马福全搁进武器库里的,他用灵泉水在京郊套的野物,每回都会扔半只放进武器库给简宁他们享用。
简宁剁好兔肉,把锅里烧开的水灌进暖壶,饭后拿来泡茶的,再又舀了一锅清水。冷水下锅,把剁好的兔肉倒进去焯水,水开后,煮出血水,舀去浮沫,因兔肉腥味重得煮个两三分钟把肉煮透,再捞出清洗几遍,把残留的血水浮沫洗净。
段心嫣还是头回正儿八经看她做饭,以前在霍锦成的偏院宅子里她偶尔也撞见过,只是那会都是打眼望没去多想,这会见她顶着一张酷似王妃母亲的脸,做起这些原本该府里下人干的粗活,手脚却异常麻利显是做惯了的。
“长姐!”她也不知为何嘴里突然飙出一句,“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乍听她这话,简宁愣了下,随即瞪她眼,“话多。”
“又瞪我。”段心嫣轻轻嘀咕一声,巧凤悄悄用胳膊肘碰碰她,她侧目冲巧凤吐舌偷笑,巧凤也抿唇轻笑,昨儿才干过架的两人居然在这相视一笑中,彼此对对方生出一线好感来。
油热了,简宁倒进切好的姜蒜,随着“滋”的一声响,锅里冒起烟雾。炒香姜蒜,简宁把兔肉倒了进去,她是喜食辣的,先铲了碗出来留给二妞三妞,再放入干红辣椒,没炒两下段心嫣被呛得猛打喷嚏。
“行了,你出去吧,别跟这受罪。”简宁若无其事翻炒着兔肉,偏头冲段心嫣抬下下巴,让她出去。
“去吧。”巧凤也让她出去。
段心嫣捂着口鼻看看她俩,摇摇头,放下手,又连打几个喷嚏,“你们能‘啊嚏’……我也能的!”
见简宁和巧凤都没事,反激起她的好胜心,她骨子里同样流淌着战神爹爹的血液,加上她娘闵氏又是个万事不服输的性子,且她见简宁无论是切菜炒菜手法都极为娴熟,心下越发敬服。
原本段心嫣是极抵触做这些下人做的活路的,跟进来不过是因着心虚,今儿院子压根不是她打扫的,却意外得了简宁好脸待她,令她莫名想要与简宁更亲近一点,这才跟了进来。
段心嫣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她娘和舅舅害简宁吃了多年的苦,简宁又害死了她娘和舅舅,她应该恨简宁的!可她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段心萍又劝她不要记恨简宁,她娘临死前也说害死自个的是这世道而非简宁,千叮万嘱不要她记恨简宁。
这一刻,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简宁,她心里很是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该恨她还是该同她亲近?
“小姐,哎呀……”春儿一脚跨进来,瞧见她坐在灶膛前,唬了一跳,“让奴……让我来吧。”
“不用,你要闲了去把碗筷摆上。”
“夫人,烧的什么好菜?”院子里响起丁有田的声音,他身着官服同着二愣子从前院转了过来,“老远便闻到香味。”他说着话人已进了灶屋,“哟,这是唱的哪一出?”
看见段心嫣居然坐在小板凳上生着火,丁有田摸摸鼻子,笑着打趣道:“这明儿怕不是要下雨了。”
段心嫣待要说什么,二愣子自丁有田身后探出头来,惊得她一下跳了起来,手中烧火棍都失手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