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澜听了郭蔷的呵斥，心里说是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不过许澜此刻怕的不是郭蔷的愤怒，而是怕那些百姓真的出了什么事。
只不过……
只不过在许澜心里，终究是那些百姓更远，眼前的小姐更近。
那些粮食的收购，说是郭蔷倾尽家财也不为过。
许澜知道，郭蔷为了研制出更好的药膏，钻研医书到几更，一遍遍制作药膏到何时。
甚至还有，为了研制出最好效果的药膏，郭蔷还亲自划伤自己的手臂只为测试药膏的愈合效果；浑身湿透深夜跑到院子里吹冷风，夏日穿着小袄捂暑，就为了验证风寒丸对各类风寒的治疗效果；乔装打扮走到街头给乞丐看病用药……
金玉字型大小的药膏盈利如此之大，都是郭蔷在背后切切实实的付出。
如果这批粮食不能够发挥他们应有的效果，不能答道小姐的目的，那么一切都白费了。
郭蔷也几乎要流泪，却不是因为此刻许澜表现出的无情。
郭蔷知道，许澜是为了她好。
只是粮食如果再不放，百姓真的会出事的。
然而就在此刻。
"笃、笃、笃。"
什么东西敲打窗子的声音。
许澜的脸色一下子转喜，喊了一声小姐之后，赶紧去开窗户。
一只羽毛油亮的鹰蹲在窗棂上，嘴上还叼著什么。
许澜惊喜道："小姐！小姐！是叼著来的，是玉楼的信！"
"什么？！"郭蔷也赶紧站起身来："玉楼？！是不是消息来了，对方放粮了？！"
许澜赶紧拿起信件看了一眼，随后便道："小姐！四皇子联朝廷重官收粮，在各地布下裕民粮行，如今哄抬粮价，低二两至三两不等，最高五两！而且粮价还在涨！"
"你马上去给江玉楼传信，我们的粮食以八皇子之名，直接发放救济粮！"
"是！大小姐！"
郭蔷喜不自胜，赶紧自己披上披风："不，不，我们一起走，你去玉楼，我去百草堂……不对，不能一起走，需分开走。"
许澜连连点头:"是，大小姐，我先从后门出去！"
……
百草堂。
掀开帘子就是满面的风雪灌进来，雪又细细地落下来，虽然不大，但狂风卷着积雪，依旧骇人。
张良一身淡杏色长衫加身，发上束著一只银发冠，腰间一块白玉，再没有任何其余配饰，在漫天风雪的衬托下，愈发出尘。
不知道是不是郭蔷的错觉，她总觉得，这辈子张良的变化极大，也更早。
"郭小姐特意唤我前来，可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郭蔷起身行礼："是。"
紧接着，郭蔷仰起脸来，仰视高她不止一头的张良："我已经派人查清，之前和咱们一起收粮的人，果然就是四皇子。"
张良点点头，虽然有些意外，但郭蔷知道这件事终究是情理之中，毕竟她和蓉儿那边关系那么密切。
"我也是刚查出来这件事，正要告诉你，对了，我们的粮，可以放出去了吧？"
郭蔷点头。
没错，以郭蔷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将九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全部顾及的。
她出钱出人，张良出力出权，才能无一遗漏地将婵娟粮行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遍布九州。
张良却有新的疑虑，皱眉问道："不过，虽然雪已经停了，运输不是问题，但通信依旧是个难题。"
郭蔷双眼亮亮的，道："无须担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这种天气信鸽难行，但战场上会用鹰隼传信来应对恶劣天气，我也用了同样的办法，相信不过明日，我们的守仓人便能收到消息，放粮出库。"
张良久久没有说话。
久到郭蔷都觉得疑惑，再次抬起头看向张良。
张良目光灼灼，看着郭蔷。
这目光像是有温度似的，让郭蔷忍不住后退一步，脸颊烫的厉害："我……"
"郭蔷，你胆子真的很大。"
"嗯？"郭蔷抬眼，错愕万分。
张良低头笑道："郭蔷，你一个女人，怎么那么大胆，拉着我和四皇子对上，和他对着收粮？"
"你怎么敢囤下那么大批的粮食，要不是这场天灾，今年收成会很好很好，你不怕全砸手里？"
"如今真是四皇子，你，不怕吗？"
郭蔷定了定神，只觉得张良在质疑他，抿抿唇斟酌道："我……我自然不知道今年会有雪灾如此之大，只是金玉药膏的销量太广，我既然行商，自然要开拓生意。"
"那你可知道。"张良打断道："这么多粮食，和张知玉一起炒粮，你会获得多大的利润？你说你是商人。"
即便是质问的场合，郭蔷也觉得比刚才张良那种如胶似漆的目光要更让她觉得轻松："即便是行商，也要先做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即便我是女子，如此国难临头，也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张良眯眸良久，随后才缓缓开口。
"郭蔷，你知不知道……"
"你的果敢，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八皇子请勿妄言！"
郭蔷像是烫到了似的惊呼一声，咬著嘴唇不敢看张良的眼睛，脸颊已经红成一片。
果然张良就是张良，即便这段时间无论是高文通的事情还是收粮的事情都很可靠，但……
但他果然还是对她轻佻！
张良轻笑几声，真要说起来，郭蔷做事的果敢，再结合如今的反差，其实要更迷人。
但张良也没有继续逗她，只是道："放心吧，之前我们说好的事情，对我的好处如此之大，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
郭蔷低下头，那句预先排演好的只要八皇子能求所求之事便好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是嘟嘟囔囔道："我可不是为你，我是讨厌张知玉，不想让他自己出风头。"
张良也没有反对，只是含着笑意说道："郭蔷要做的事情，我定当全力支持。"
张知玉快要高兴疯了。
粮食开始放下去，即便粮价高昂，穷途末路的百姓依旧愿意买单。
这才一天过去，已经开始回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