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业点点头。
郭药师接着说:“杨虎将军,童指挥使各带一百死士随我渡河,等候在城外西侧的这里。”
他指着地图上南门外偏西南的地方:“明天我可以带你们隔着卢沟看看那地方,是一片小果林,地方小,树也不高,所以走路最好弓腰,但藏住两百人不成问题。
这片国林就在大路边,距城南门大概一里左右,不远不近,只要动作小,晚上守军很难发现。
到时我会带二十人称从南边溃逃而来,要求入城见辽皇帝,以此骗开城门,然后杀死门口守卫,我和二十个兄弟会死守城门,但不知道能控制城门多久…”
说到这,他看向杨虎和童冠:“到时就看两位将军,你们躲的果林能隐约看到城门那边,估摸着一旦有变,或听到喊杀,就请两位直接带两百人跑一里地进城,越快越好!
一旦完全控制城门,我们就在城头点火三堆,建业将军以火光为号,率河边等候的千人精锐尽快杀入城中,攻下其它城门。”
郭药师慢慢说完…
所有人都看向他,眼中声色复杂,但大多是钦佩的。
这计划很简单,就是郭药师带人骗开城门,然后后续援军分批进入,依次占领。
但为不让辽军起疑,援军不能太近,不能太多,而他自己更是只能带二十人,二十人已是上限,如果人再多,辽人说不定就起疑,要盘问核查。
可二十人也太险,奇袭成功与否,就看二十人能不能争取足够时间,让一里外的两百人跑进城里,一旦两百人进入城中,控制南门就会简单得多,能争取到让河边等候的千人进入城中的时间,这是不断累计放大优势。
一旦千余人入城,南京城几乎大局已定,在坚固的城池,也怕从内部被攻破。
一切的开端还是二十人!
二十人面对南门守军能支撑多久这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间就是胜算,一旦失败,外围的人没事,撤退就是,但郭药师及其二十个兄弟,肯定是死无全尸…
郭药师缓缓环视众人,拱手肃然道:‘诸位,拜托了。’
众人都慎重点头,“将军放心,将军豁出去命去,我们也不会惜命保身!”年轻的杨建业一年正色道。
卢沟边,两军安营扎寨,在河岸设置挡箭牌,对峙已有数日。
双方士卒隔河竖起挡板,拒马,不断用弓弩互相攻击,叫骂,造成的伤亡也十分有限。
对峙五天以后,景国前军多了十几个伤员,除此只为没有区别,对岸的辽国也是。
这种对峙反倒让士兵松散下来,郭药师对此有些担忧,因为他慢慢发觉,景国的大军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精锐,与他记忆中十年前冢道虞伐辽时那支势不可挡的大军。
如今的景军似乎纪律更加涣散,而且斗志不高,别的不说,行进时队形松散,很多人掉以轻心的谈笑,战还没打,就开始谈论回去之后如何风光。
而经历几天的对峙之后更是,一到正午,阳光毒辣之时,就三五成群从河边挡板后退下,到旁边树下躺的躺,坐的坐,涣散怠惰。
郭药师看在眼里觉得不妥,但他是降将,有些话不好说。
只能在心里想,毕竟人多,他们这里只有先锋精锐六七千,加上沿途不断设防,分兵把守各个关口,以及封锁通向南京的所有道路,为后续大军开路。后续中军加上西路军,足超过十万,还不算正北上的东路军。
现在与辽国对峙的前锋精锐都有四千左右。
十年前冢道虞带来的大军可远没那么多,那时他正值壮年,也想建功立业,没想被冢道虞大军一路横扫,差点丢了性命,他现在还记忆尤新。
现在的景军,比起十年前,似乎更加死气沉沉,松散而无力。
当然,他只是担忧,也不能说出来,他是降将,话说多了,引人厌恶,招人记恨…
卢沟上的桥已被拆毁,想渡卢沟只有趟河过去,或者找船,但卢沟河水本来不深,周围更没什么船,可拖趟河而渡,双方都怕对面半渡击之,所以卢沟成了一道界限,景军一时不敢过去,辽军更是不可能过来。
等下午,他带着众人来到卢沟北面的小山坡上,隔着河查看对面的果林。
果林不大,但远离辽军设防地带,而且南面的杂草,一直蔓延到到河边。
“容下两百人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大部需要从更北的地方渡河。”郭药师对身边的童冠、杨虎、杨建业道,“再往北是一片浅滩,河床更宽,渡河很容易,但离开城门很远,所以几乎没人设防。”
杨建业道:“我们不着甲,趁夜渡河,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郭药师点点头,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杨建业虽是杨洪昭这个大帅的儿子,却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身上都是血性,和这样的年轻人配合,放心许多。
…
南京城头,耶律惇用手遮着阳光,远远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景军大营。
他脸色发白,身体虚浮,身边跟着他漂亮的小皇后,还有身边一个高大的辽国大将,现在的辽兴军节度使耶律违,是辽国皇族,但血脉稀疏。
“他们在干嘛,为什么还不攻城?”年轻的耶律惇皇帝扶着城头,紧张的问,语气急促而不安,双手紧紧握着城头的砖块。
“皇上,那些只是景国的前锋,他们在等后续主力。”耶律违上前一步,解释道:“等到大军一到,他们就会开始攻城。”
“什么!那些,那些只是前锋!”耶律惇有些脑袋发晕,几乎难以站稳,他的小皇后连忙扶住他。
“我们去跟景国人谈,他们要什么都行,要多少钱,要多少珍宝都给他们,让他们撤军不行吗?”耶律惇看向耶律违,一脸期待的说,他眼下已经快被逼迫疯,这几天根本没怎么睡过好觉,城中还时不时有暴动。
耶律违摇摇头:“皇上,已经找人谈过了,景国什么都不要,只要南京城,而我们…”他犹豫一下,沉重的道:“皇上,金军已攻破大同府,北府宰相萧干大人昨晚带百余人讨回来,半夜三更入城,金军已经到居庸关了,城西已经可以见到金军居庸关上的大旗…所以我们什么都能给,就是不能给南京,或者说…”
“陛下,我大辽国只剩南京城了。”耶律违沉重的说。
说完,年轻的皇上,同天及天生大辽可汗,天下兵马大元帅,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下,只有漆黑冰冷的城砖。
“去,快去把耶律大石找回来,朕要见他,朕要见他……”
耶律违低头道:“皇上,昨天金人已经攻破居庸关,耶律大石就驻守在那,手下只有千人不到的残兵,到今天也没人回来…”
耶律惇不说话,拉着他的小皇后的手站起来,眼神空洞的说:“城防全交给将军了,送我回宫。”
耶律违目送他的可汗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城下,他才嘴角上翘。
居庸关确实被金人攻破,站在城西的城墙头,已能远远看见居庸关上的金人旗帜,和连绵山岗的营帐,可西面并不是没人回来,只是都被他截杀在榆河西段了。
他们要回南京就要过河,只要渡河,就会被他安排在河对岸的人截杀,抛尸河中。
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杀了十几人,如果耶律大石回来,他耶律违还是辽兴军节度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