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向江海摔门而出的背影,办公室里的两人一时愣在座位上。
因为心里有鬼,刚才向江海的那番话,就像炸雷,在两人的耳边回荡,令其心惊。
金明丽看着马坤,嘴唇哆嗦了几下,才道:
“这个……这个向江海不会闹起来吧?”
马坤掐灭了手里的半截烟,又抽出一支点燃。
深深吸了一口,猛地吐出。
然后,用力摇着头,不屑道:
“这年头,闹,也得有那个资格!”
“就凭他,一个穷老师领养的孤儿,无根无基的,拿什么跟我们斗?”
“他的事儿,我已经和我表舅说了,就算需要县里审批,问题也不大。”
说着,用手点着金明丽道:“再说还有你大伯呢!这两位巨头加在一起,就是正阳县整个的天。”
再一指自己的鼻子,“我马上就是镇书记了,镇上咱俩合手,所有人事方面的都是咱说了算。”
“从镇里到县里,都是咱们的天下,就算他向江海再有本事,还能跑出咱们的手心吗?”
金明丽扑拉着自己肥硕的胸前,弄得两团颤巍巍的,“要你这么一说,可也是啊!”
“这个向江海就算再折腾,县里连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还能上天不成?”
马坤将抽了两口的烟,再次掐灭。
神情轻松地张开双手,对金明丽示意,“来,过来说话。”
金明丽瞥了一眼门口,起身去关上房门。
再顺手反锁。
这才扭动着丰腴的腰身,走到马坤面前。
一翩腿,坐在马坤的腿上。
“哎呦!”压得马坤叫出了声,“你轻点!”
“嘻嘻,你不是喜欢我用力么?”金明丽抓起他的手,就往怀里塞。
“咳咳,这么性急……”
马坤一边说,另一只手一边向金明丽雪白的大腿伸了过去。
……
向江海出了镇长办公室,迈步下楼。
路过农经站时,选择了直接路过。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想必秦娜娜和贺晓雅她们已经换地方了。
现在向江海的心情很糟,更不想见她们之外的任何人。
向江海上了自己的二手捷达,开出镇政府。
来到大街上,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一直开出城,向江海将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
掏出烟来,点燃。
他摇下车窗,目光透过袅袅的烟雾,陷入了思考中。
五年来,他也有长假期的时候。
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像个浮萍,无着无落。
曾经在网上看过一个调查统计,关于提升人的幸福感的五大要素。
排在首位的,不是有多少金钱,而是有自己喜欢的工作。
向江海当时看完,并不以为然。
但此刻,他突然深以为然。
原来,有个自己喜欢的工作,竟然这么重要。
向江海喜欢看书,尤其是历史和古典文学,是他在学生期间的高分科。
受“学而优则仕”的影响,他喜欢文人,更喜欢做官。
大学毕业后考公,几乎是他不二的选择。
虽然在城关镇最基层的岗位做得很辛苦,但没有基础,又怎能建成高楼。
向江海自认自己还年轻,需要努力,需要在苦干实干中被慧眼的领导赏识,这是他认为自己向上爬的唯一途径。
因此,他对工作始终充满热情。
而且,经过几年的实践,他发现,很多工作中的问题,在他的意识里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向江海将之归结为本能。
或者说是适合做官的天赋。
向江海热爱仕途,热爱当官,并想将来当尽可能大的官。
至于多大,向江海也曾设想过。
怎么也得像古代那样的‘八抬大轿,净水泼街’吧。
刚才,在马坤的办公室里,看到那两副嘴脸,有一刹那,他曾想到过辞职。
对,是主动辞职,而不是被动辞退。
做为一个大男人,被单位辞退,太失体面。
现在转念一想,即使是辞职,也跟战场上的逃跑没什么两样,只是把它当做撤退来说而已。
而一旦从这里撤退,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听从程伟的建议,去他的公司赚取百万年薪。
可那,真是自己想要的么?
向江海摇了摇头,答案是否定的。
有钱固然很好,但却不是向江海的第一追求。
只要有一线机会,他当然还是选择当官。
如果在一年前,向江海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形,或许会选择退到程伟的公司。
可自从得知二十八年前母亲的遭遇后,一颗仇恨的种子,就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
那一阵子,向江海天天想,夜夜恼,以至于魂牵梦萦。
渐渐地,那颗仇恨的种子,在心里开始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到后来,竟然像千年的胡杨,变得像铁一样硬。
最后在向江海心里,凝结成一个强烈的信念。
“我要当官,当大官,当足以超过那个人的大官。”
“我要让他匍匐在我的脚下,向母亲恳求宽恕!”
正是这个信念,支撑着向江海,不顾马坤之流的打压,在城关镇恶劣的氛围中,顽强的生长。
现在,局面确实有些难办,但还没到不可收拾的时候。
向江海盘算了一下。
马坤和金明丽想走辞退自己的程序,时间长不说,难度也是相当大。
就算镇里顺利通过,还有组织部,还是人社局。
向江海可以提供证据,随时反证自己。
可以申请复核,还可以提出申诉。
这些,都是被动的。
向江海又想到了一个主动的措施。
对,找新来的县委书记反映。
既然马坤和金明丽如此不择手段,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向江海想到了广义村、西店村的扶贫项目工程。
两村的上访,被自己拦下来,说好了由自己代替他们向新来的县委书记反映的。
马坤之所以不择手段打压自己,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值班期间,撞破了他和金明丽之间的丑事。
另一方面,是自己一直站在合作社和村民这边,对扶贫项目中间的猫腻同样深恶痛绝。
农经站的工作性质,又能使自己深切地了解其中的不合理处。
这样,马坤必然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而所谓的破坏会场秩序,所谓的处置上访事件不利,完全可以做为何患无辞的借口。
至此,向江海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丢掉烟头,启动车子,向城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