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位真正的帝王,可对于白鹤染来说,之所以跪他敬他,却并不只是碍于身份和来自九五之尊的威压,而是她此时此刻,在这位东秦大帝的眼中、在这间偏殿里,感受到了来自一位父亲对孩子的疼惜之情,爱护之意。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忧伤,身为君者尚且能够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父亲呢?
白鹤染看着天和帝,神色黯淡下来,又默默地将头低了回去。
她也有父亲,可是她的父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把她弄死,这让她就像一个弃婴般,在真正的父爱面前,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你……”天和帝看着她,若有所思。过了好半晌终于才又开口道:“你同你的母亲生得很像,当年歌布国皇子来我东秦朝圣,你的母亲也跟着一道而来,朕见过她,就跟你现在的模样差不太多。”他一边说一边回忆,可终还是摇了摇头,“年头太多了,记不住了。只记得当初那位皇子,哦,也就是你的舅舅,他带了当年国君的亲笔书信给朕,上面写着的内容是要将你的母亲送入朕的后宫,以换我东秦百年庇佑。但是朕没答应,因为当年发生了一件事情……”
用天和帝的话说,他对当年的事情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因为那时候他自己也正经历着一些事情,所以对于后宫,对于女人都没什么兴趣。只记得那歌布国的公主,也就是白鹤染的母亲长得很好看,性子也很活泼,胆子更大,竟当众说不愿意嫁给东秦皇帝,因为他太老了。
天和帝当时有点儿不高兴,不过也没把淳于蓝怎么着,毕竟是番邦的公主,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他的大女儿年数还要小,他只当她是个小孩子。
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在淳于蓝回歌布之后,突然就决定要嫁给白兴言。再后来她嫁到东秦,曾随白兴言出席过一次宫宴,就是在那次宫宴上,天和帝发现,那个曾经率真活泼、敢当着他的面说不愿嫁入东秦后宫的番国公主,竟再也瞧不见笑模样,人也憔悴了许多,跟那次来朝圣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天和帝看着白鹤染,很是有些感慨,“你现在的样子同她当年很像,朕虽不知她当年为何嫁给了白兴言,但白家将她折磨得几乎变了个人,那个印象是很深刻的。朕希望你不要走她的老路,希望你不要失了现在这份善良和大义,还有你眼中的热情与无畏。朕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最好的儿子给你,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他绝对不会像你的父亲对你的母亲那般无情无义。”
他抬抬手,让白鹤染起来,又继续道:“朕不是那种端架子压人的皇帝,今日召你进宫更是有事相求,该客客气气地待你,这一礼原本也是不打算受着的。但是你同凛儿拉着手进来,朕就在想,这一礼受了也好,但不是接受一个臣女在叩拜皇上,而是想着是儿媳在叩拜公爹。这是家礼,你行了,朕也就受了。”
白鹤染有些发愣,这跟她所想像的皇帝不太一样,跟后世白家流传记载下来的各朝皇帝也不太一样。史籍只载表面,死气沉沉平铺直述,不掺杂任何感情。而她眼前看到的这位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所有的情感和表述都是活的,是有人气的。所以更加直观,更加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