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以为我在宫里,拿他们没有办法。”
“你们在这里跪着,我出宫去一趟。”
徐宁离开后,时全小跑着进庆元宫去回禀:“皇上,徐宁出宫了。”
皇上道:“哦?”
秦韵道:“肯定是去拿官员们的把柄,真正牵扯阴私交易的大臣很快就坐不住了。”
皇上对时全道:“把今天所有来过的官员,不管中途离开与否,都把名单抄下来。”
时全恭敬地退下,带着小太监抄名单去了。
徐宁回到府邸,将他准备的账本装进一个大箱子里,然后用马车拖着箱子开始在街上兜圈子。
他坐在四面敞开的马车上,冷眼看着周围人议论纷纷,却巍然不动。冷肃的面容上,除了决然,还有不惧生死的疯狂。
高策的府邸,许多官员纷踏而来。
“高首辅,您要想想办法啊,徐宁他疯了。”
“就是说啊,他那箱子又不牢固,万一磨损了掉了账本出来,那怎么得了哦?”
高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郭永长吞咽着口水道:“就该找个刺客去,一刀结果了他!”
高策冷笑道:“你以为他怕?”
“他现在还是阁老,如果死了,大理寺不查?”
“若要查,你们知道那账本还有多少,都被他藏到那儿?”
郭永长愤懑道:“那要怎么办,继续跟他胡闹吗?”
“昨天都挨了二十大板,今天得知肃州城都没有被破,怎么跪得下去呦?”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是跟着徐宁疯,被皇上厌恶,还是让徐宁拿捏死,赌上前程。
那一条都不是人走的路啊!
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只差没有哭天抹泪了。
高策愤懑道:“他只是在威胁我们,如果我们顶住了,还是他一个人的闹剧。”
“如果我们顶不住,跟他去闹,那结果必须是闹赢。”
“可现在这个局面,赢的机会是零!”
郭永长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去?”
高策拍板,怒吼道:“不去!”
“我赌他不敢在今天曝光账本,因为他还要进宫去闹。我赌他闹完以后,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更赌,皇上就算放过他,王家也绝不会手软!”
“到时候……我们……”高策将拳头紧紧握住,然后迅猛地往桌上一拍!
那态度很显然是要徐宁死!
其他官员看得目瞪口呆,可又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让徐宁死好啊。
让徐宁死得透透的,他们就能活得好好的。
有人带头,跪地高喊:“我等誓死追随首辅!”
顷刻间,满院子都是坚定的口号:“我等誓死追随首辅!”
高策也终于拿出他当首辅的势头来,他吩咐郭永长道:“你去见宁王殿下,把我的决定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徐宁得逞。”
“我去见王茂。”
“当初徐宁陷害王家的证据,我有。”
郭永长瞪大眼睛,心下一惊:“你有?”
靠!!!
这个惊天秘密,为什么不早说!!!
有这个还怕和王家不能冰释前嫌吗?
高策攥紧拳头,冷声道:“我知道那些买官的人都是谁找来的,是徐宁的人。”
“他的堂弟徐汇知从中还收取了上万两介绍费。”
高策说完,便急匆匆地去找王茂了。
他们不能出事,谁也不能死。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全都合力起来,对付徐宁!
徐宁的确是吓唬他们的,他需要人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自乱阵脚。
那被磨破的箱子底下,实际上也只掉出来两本普通的账本。
徐宁在申时重回宫中。
陆续有几个官员的加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死寂,仿佛不像是来威逼的,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到像是来守灵的。
徐宁扫视一眼,对人数大为不满,但还是得意道:“我就不信他们敢不来。”
“高策和郭永长有靠山,其他人可没有靠山。”
“你们继续跟我跪着,越靠前的,我越会对他刮目相看。”
“最后面才来的,等事情结束了,我让他们好看!”
徐宁说完,高举着奏折,再次喊出昨天说过的话。
“皇上,肃州大败,乃萧展鹏骄狂所至。这一切只因王家势大,使得萧展鹏有恃无恐,草率御敌。求皇上严惩王家并立即收回萧展鹏的兵权,派遣陕甘总督郁鸿振为征虏大将军,赶赴肃州,驱逐鞑靼。”
众人有气无力地跟着喊,其实内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这样做的意义?
但是……看着前面那道固执的身影,想到他成功或者失败后产生的连锁反应,到底还是妥协了。
可徐宁预想中会逐渐出现的官员并没有来,一直到天黑,还是那么零零散散三十几人。
眼看宫门要关了,时全记下最后一个名字,很快返回殿内。
就在这时,他遇上同样赶来汇报的王茂。
时全先站在一旁,只是还不等王茂说话,秦老夫人便率先问道:“高策等人投诚了?”
王茂恭敬道:“什么都瞒不过娘,他还跟儿子说,从徐宁堂弟,徐汇知的身上可以查到卖官案的真相。”
皇上高兴道:“这到是意外的惊喜。”
“还有什么?”
秦韵道:“难得他把这么隐秘的事情说出来,也不知道藏了多久?既然高首辅的诚意这么足,我们王家也回敬一份礼。”
“皇上,让老四去将徐宁那些账本都收回来吧。”
皇上道:“就怕找不到真的。”
秦韵道:“真的假的又何妨。群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账本,而是皇上的态度。”
皇上倏尔一震,立即和王茂对视,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拿到账本以后要如何查证?以及按照涉案金额挨过抓人审问等等……
却是从未想过,要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秦韵看见他们惊诧,继续缓缓说道:“许多人投靠徐宁,是因为报国无门,需要门路。”
“这不代表,他们全都是坏的。”
“可当皇上施恩于他们,他们还敢有背皇恩,做出欺上瞒下,祸国殃民的事情来,那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了。”
“这个把柄,皇上看似毁了,实则可以攥在手里一辈子。”
皇上起身,朝秦韵行了一礼道:“多谢阿娘,儿子受教了。”
秦韵揶揄道:“先别急着谢,这些个道理我也是从你们几个孩子身上悟出来的。”
“要想对你们立威,可得先给你们施恩才行啊。”
“要不然你们哪个是省油的灯?”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上和王茂对视一眼,无奈地笑。
是这个道理不错,但老母亲的智慧永远让他们刮目相看,这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