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锋,“走了,向前看。”
“那些人不值得我们回头。”
很难想象这种话,是从赵向锋口中说出来的。
陈美娜嗯了一声,等他们从医院回到苗氏船行的时候,她母亲已经从公安局录完口供回来了。
手腕的位置涂满了碘伏,最外围的地方还擦了紫药水。
大片的紫药水侵占了皮肤,这让她的那些伤口,看的有些触目惊心起来。
“妈,怎么样?”
陈美娜飞奔了过来。
苗银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好,口供都录完了,黄鹂就让我们回来了。”
“我是说你的身体,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疼是当然疼的。
只是这会的疼,却比不上在石头崖的时候,在石头崖上的疼,那是还带着几分危机,她怕自己掉下去,怕孩子陪着她掉下去。
想到这里,苗银花的笑容有些如释重负,“疼,但是能接受。”
她语气感叹,“美娜啊,我觉得现在能活下来,这日子就跟偷来的一样,真幸福啊。”
以前不觉得活着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经历了这一遭后,就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
陈美娜趴在她腿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怕了。
旁边的苗金山听到她们母女二人的对话,他沉沉地叹口气,关上门让她们母女二人在屋内说话。
他则是出来了,喊着赵向锋一起出来了。
外面,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苗金山才问,“苗、鹃她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他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问这话,但是到底是还有几分关心的。
赵向锋,“从手术室活着出来了。”
苗金山先是松口气,又把眉头给皱了起来,“她就这样好好的活下来了?”
那他妹妹这受的什么罪?
不是白受了?
还有外甥女也是。
赵向锋,“活着,但是活的不好,成了植物人。”
这下,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去。
苗金山足足愣了几十秒,他才喃喃道,“成了植物人啊?”
她怎么就成了植物人啊。
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她还那么年轻。
苗金山对苗鹃的感观很复杂,怕苗鹃过的好,她过的好,他就会恨的要命,觉得这是对妹妹小银花的不公平。
但是,苗鹃过的特别差,他心里又难受。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他熬了无数个日夜,是他在苗鹃生病难受的时候,抱着她,哄着她。
也是他无数次出海回来,每次都想着给她带礼物的孩子。
苗鹃是整个船行唯一的女孩子,所以苗金山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是特别多的,他甚至想过如果,真的找不到妹妹。
以后苗氏船行就交给苗鹃好了。
她的性子果断,而且还是和苗广强他们一起长大的,只有她接手苗氏船行,苗广强他们才会愿意去辅佐她,配合她。
换个人来,都不会有这般顺利。
至于李应,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船行上面,在苗金山把他这点意愿弄清楚后,他就没想过要把苗氏船行交给李应了。
只是现在——
苗金山沉默了许久,才问,“苗广强和苗十一呢?”
“他们的结果是什么?”
赵向锋,“被吴公安带走了,苗广强的罪行重一些,苗十一因为年纪还不到的原因,所以他的罪行会轻一点。”
“但是具体会判多久,这个要法法律了。”
这话说的,苗金山重重地叹口气,“这是他们应得的结果。”
“这是他们应该得的结果啊。”
一连着说了两遍。
谁能想到呢,这还是大过年的,这是苗金山过的第一个团圆年,既有苗氏船行的人,也有苗银花,陈美娜,和陈三哥他们。
但这也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
在往后无数个日子里面,像是今年这种大团圆,再也不会有了。
赵向锋知道这件事,最难过的会是苗金山,因为不管是苗银花,还是苗鹃,都是他至亲的人。
赵向锋,“舅舅。”
“以后不要在陈美娜和母亲面前,在提起他们了。”
不管是苗鹃,还是苗广强,都不是她们想听的名字。
苗金山的背影有些蹒跚,“我知道。”
“我知道啊。”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该收养这些孩子,也不该成立苗氏船行。
如果他不成立苗氏船行,不收养这些孩子,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赵向锋看出了他的后悔,他低声劝他,“舅舅,这件事不怪你。”
“要怪,只能怪人心不足蛇吞象。”
有了贪心,有了欲望,才会有了后面这一切苦果。
苗金山知道。
他嗯了一声,到底是没忍住问道,“苗鹃最后去了哪里?”
她成了一个植物人,苗广强他们又被抓了起来,苗氏船行又回不来。
她能去哪里?
赵向锋,“苗广强在进去之前,求了苗广伟,让苗广伟把她照看着。”
“苗广伟把苗鹃送到破庙去了。”
听到破庙这两个字,苗金山骤然怔了下,好半晌,他才喃喃道,“去破庙了好。”
“哪里来的在回哪里去。”
“我当年就是在破庙收养的苗鹃。”
原以为他收养了她,这孩子的命运会变,没想到二十年后。
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曾经的破庙。
再次成为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