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整个高句丽上下,都急疯了。

郡守们得了朝廷一次次的催促,自然疯了的下乡掠夺,此时背后有朝廷撑腰,大家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几乎搅得鸡犬不宁。

还有战马,但凡是家里有马的,一律统统拉走,充作军用。

没马不行啊。

因为这样的重甲穿戴在身上,若是没有马匹承载,其实带着甲胄的人,根本就没法动弹。

只有战马才能发挥重甲的战力,如若不然,这重甲买了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于是……各部告急。

掌兵的骂将士们根本承受不住了,一天死六七个人,谁承受得住。

还有士兵,已经和武官的矛盾到了极限,有的武官,哪怕拿鞭子抽打,也没办法让将士们顺从的穿戴上甲胄。

掌粮的人看着各地送来的钱粮,好不容易筹措了一些,却发现……这和朝廷所需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于是便痛骂,以往一个兵,一天只需一斤粮,现在好了,现在士兵要吃两斤,就这……还说将士们支撑不住!

除此之外,还要供应大量的马料,这战马可不是随便拿点草就可以打发的,得吃精饲料,说穿了,就是粗粮,如若不然……根本跑不起来,更别说,还承载着这么沉重的甲胄的士兵了。

地方上的郡守,也在破口大骂,百姓们收了一遍又一遍的钱粮,牛马也都牵走了,现在上头还催逼着要粮,自己还去哪里搜刮?

原本平静的高句丽,现在却已是弄得焦头烂额。

这一切……终究还是他们错估了这重甲所需的真正实力。

重甲的背后,是需一个体系来支撑的,而绝不是买了甲胄就可以。

当然……骂归骂,重甲的骑军,还是组建了起来。

对于高建武和高阳而言,其实这都不过是小插曲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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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对于高高在上的高建武而言,这都不过是小事而已。

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些花费了大价钱换回来的甲胄花到实处。

赤峰镇乃高句丽国都国内城附近的卫城,因为属于国都的门户所在,一直都是军事重镇。

而此时,这里已是人马为患了。

一队队的民役被征募了来,而王琦就是其中之一。

王琦乃是汉人,不过早在汉朝的时候,他的家族便在此繁衍了。

那个时候,他本是大汉乐浪郡人,再到后来,高句丽建国,从八世祖开始,王琦便是高句丽人。

在这高句丽,汉人的人口占据了近半,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人在乎自己的血统。

王琦家里有父母,还有一个兄长,算是薄有家资,因为有四十多亩地,还养了一头马,生活其实还是过得去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突然地方上的道使拿了票牌下乡,开始征粮。

王家上下一脸狐疑,要知道,这粮早就交了的,怎么转过头又来收粮了呢?

不过差役们显然并没有太多的耐心,只是开口道:“道使催促的紧,若是不在限令的十日之内将粮收上,我等要受罚,你等也是有罪,今日你等必得交粮出来。”

这粮食秋收的时候,该缴的是缴了的,家里的余粮,除了一些粮种之外,便只剩下家里老小的吃食了。

且这次来征粮,用的却是马料钱的名目,而且气势汹汹,来的又急,王琦的兄长脾气坏,自然不肯,当日便被拉去打了一顿,而后差役们便直接动手去抢。王琦的母亲哀嚎着,父亲哆嗦着,最后还是乖乖地将粮交了去。

要知道,大儿子还挨了打,在狱中呆着呢,倘若不交出粮来,只怕这儿子都要没了。

这粮前脚刚收上去,谁晓得差役过了几日,竟又来索马。

王家这匹马,本就是驽马,没什么气力,只作为畜力用的,是一家人最值钱的财产,可那些差役去了马棚,牵了便走,只说征用,将来迟早要送回来。

那王父气得心疼得厉害,说是会还,谁晓得何时能还。

只是……这等事,是不讲理的,那些差役,个个如狼似虎,他们只是平常百姓,哪斗得过?

而事实上,差役们也是急了,上官催促的紧,若是钱粮和额定的牛马不够,道使也要受罚,于是这道使自然有了严令,若是不收来足够的数目,自己被罢黜之前,便先将这些差役打一顿,而后再治他们的家人的罪。

这王琦的父亲,气的一病不起,差役们也丝毫不体恤,又见王家有两个儿子,非要拉着去徭役不可。

王琦的母亲只拉着死也不肯让兄弟二人走,最后还是拿出了家里最后一丁点的积蓄,贿赂了差人,才让王琦的兄长留在了家中。

而王琦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有兄长在家中照料父母,耕种土地,而他……自然而然也就被抓了去,进入了赤峰镇服役。

这一路上,可谓苦不堪言……几乎没有什么吃喝,沿途七十多个同乡的壮丁,病死了两个,逃了一个,还有十几个……也不知是不是饿死的,反正人倒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押着他们的官兵,手中提着鞭子,一次次的告诫,谁若敢逃,便要祸及家人。

王琦万万想不到,灾祸居然a会这样的临头。

只是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此时已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等千辛万苦的到了赤峰镇的时候,他已是饿成了皮包骨头。

此时天气寒冷,身上披着的乃是母亲送他的一件袄子,这袄子已是残破不堪了,却只勉强可以穿戴。

可若没有这袄子,他只怕早已冻死了。

一到了赤峰镇,王琦立即就被人挑了去。

挑他去的武官,大抵抓着他的头发看了看,而后居然欣喜道:“难得是个有气力的汉子。”

这话说的……王琦早已是饿的两眼泛白,连地都站不稳了。

可作为有气力的汉子,他便被编入了一处营中,而后他发现营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好不到哪里去。

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带队的伍长喝骂了他们几句,最后却告诉他们,他们的运气不错,因为被编入重骑营,这就意味着,他们的伙食会得到大大的改善。

果然……放饭的时候,他们竟是有幸吃到了油腻的饼子,还有沾着酱料的白饭。

王琦这辈子都没吃过如此丰盛的食物,狼吞虎咽的,吃的极香。

可到了次日,显然他的好运气便到此为止了。

所有人不无例外的都需披上重甲,进行操练。

这制式好看的重甲,里三层外三层,格外的繁琐,伍长开始教授他们穿戴,先穿了最里的皮甲,而后是链甲,再之后是一层明光甲,紧接着还有护膝和护肩,以及长靴。

这一套下来,王琦已感觉自己的身子……犹如压上了一块大石,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可随即,伍长骂骂咧咧的直接拿着一个与他的脑袋不相称的头盔狠狠的盖住了他的脑袋,便连铁面罩也打了下来,王琦已感觉自己眼睛冒星星了。

伍长随即大呼道:“出帐,出帐,统统出帐,带着你们的武器……”

每走一步,王琦都觉得自己在遭受酷刑,好不容易挪腾了几步,却已有人摔倒。

可怜的是,这浑身甲胄的人,一旦摔倒,哐当一下,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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