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乃是太年轻了,过于鲁莽了。”
李靖心里忍不住吐槽,此人也叫鲁莽?此人就是中山狼,陛下的眼睛,该去看看了。
这狼心狗肺之徒……
李靖又开始郁郁不乐起来,他更多时候,只是将憋屈藏在心底,顿时感觉自己浑身又不自在起来。
…………
第一章送到。
李靖心里骂着,口里却还是应下:“是,兵部这就行文,召侯君集回来。”
这李靖随即告辞,李世民点头,只是等李靖退到了殿门口时,李世民却是突然道:“李卿,侯君集为人,当真不堪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李靖霎时间紧张起来。
显然,陛下这是翻起了旧账。
先是侯君集说李靖有谋逆之心。
而李靖则说侯君集有不臣之念。
本来李世民对于二人的口角,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注意。
这毕竟是可以理解的嘛,臣子们斗口而已,某种程度而言,恰恰是因为侯君集和李靖的反目,才越发的开始器重侯君集。
毕竟李靖所代表的,乃是当初那些开国的功臣,这些人是骄兵悍将,也只有李世民才能驾驭他们。
可未来太子如何驾驭呢?
因而,侯君集状告李靖,绝对是一步妙棋。
显然李世民运用了侯君集和李靖之间的矛盾,在李靖为首的功臣集团之外,培育了一个新生的力量,即以侯君集为首的新军功集团,用以制衡李靖。
表面上看,这样的布置十分完美,毕竟开国之后,十数年没有大规模的征战,老的开国功臣们,却依旧占据着高位,而以侯君集为首的一批年轻的将领们,却也急迫的想要获得军功,进而对李靖这些人取而代之,而这些人,毕竟立多少功劳,也不如开国功臣们相比,他们就不得不更加借重于皇帝或者是太子的赏识。
将来若是李世民身子欠安,太子也自然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巩固自己的地位了。
于是才有了太子虽然已经纳妃,李世民依旧让侯君集的女儿进入东宫,让其成为了太子的妾室。
与此同时,大力的提拔侯君集,很快,竟让侯君集得到了吏部尚书这样只有长孙无忌这等外戚的高位。
可李世民在此时……显然却发现,这种制衡已经无用了。
因为李世民有了新的制衡力量,那便是陈氏!
借用陈氏所代表的百工子弟,支持太子。同时,陈氏大量的财富,也必须与皇族捆绑,才能保全,如若不然,怎么抵得上这么多的旧贵族的窥测。
更不必说,陈正泰本就是外戚,他与太子的关系,更是铁的不能再铁了。
有了这一层层的身份,天策军迅速的取代了侯君集这些年轻将领们的地位。而遂安公主直接进入鸾阁,成为鸾阁令。
其实从新军变成天策军,又从遂安公主入阁,这个时候的侯君集,地位已经变得尴尬起来,也许寻常人还未察觉到这等变化,其实某种程度来说,陈家所替代的,只是侯君集罢了。
因为在李世民原本的构思之中,侯君集是要和遂安公主一样,成为宰相的。
而侯君集背后的那些将门新锐们,其实也被更为可靠的天策军所替换。
此时的侯君集,可以说,不过是一个弃子了。
当然……这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从前李靖和侯君集之间的矛盾,是李世民利用的武器。可如今,事后再回想起来,李世民察觉有些不对了,因为如果抛开一切的政治谋划,李世民意识到……这个事件,可能涉及到两个将军的忠诚问题。
李世民提起了这些旧事,自然让李靖忍不住忐忑不安起来,因为……自己虽然说侯君集有不臣之心,可是前提却是,自己被侯君集状告了。
只是此时陛下既然问起了,李靖于是道:“侯君集一直想学习的,乃是征伐天下的本领,这些本领,只有天下大乱时的将军们必须学的,他状告臣故意不愿意教授这些学问,实际上,他是不想为将,而想要为帅。”
为帅和为将是两个概念。
这一点作为将帅的李世民心知肚明。
为将的人只要考虑怎么进兵,怎么控制军中的情绪,怎么打败就好了。
而为帅之道在于,你可以不必考虑一城一池的得失,不必考虑一支部队的胜败,你需谋划的,是如何获取最终的胜利,如何在占领了敌国之后,安稳人心,怎么样赏罚将士,才能确保他们的忠诚。
这些学问,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教授,即便是李世民和李靖这样的人,也是再征讨天下的过程中,慢慢的摸索出来的。
“何况,此人污臣有异心,可见他的心思狡诈。”李靖顿了顿,随即又道:“任谁都知道,臣……臣……”
说到这里,李靖有些难以启齿了。
李世民目光幽幽,却察觉出了李靖的犹豫。
此时,李世民反而想和李靖坦诚布公的谈一谈,于是看了张千一眼,道:“张力士,给李卿家赐座,斟茶上来。”
张千连忙应声去了。
过不多时,李靖坐下,抱着茶盏,这让他心里渐渐轻松了一些。
而李世民则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李靖的对面,凝视着李靖,道:“你说罢。”
李靖道:“那么臣就斗胆进言了。当初玄武门之变,当时臣在外掌握大军,陛下曾询问臣的主意,臣却是按兵不动,没有参与这一场夺门之变。”
这话……一出,李世民顿时明白,为何李靖方才会显得犹豫不决了。
毕竟,提起从前的旧事,大家其实都很忌讳。
玄武门之变的时候,秦王府的文臣武将们,纷纷追随李世民,可只有李靖保持了中立,当然……这一场夺门之变里,李世民是占有优势的,而李靖按兵不动,某种程度就是偏向了李世民。
可即便如此,和那些纷纷肯誓死追随的文臣武将而言,李靖显然还是不够‘忠心’。
李世民颔首,口里道:“卿乃上将军,恪守中立,也是为了国家,这一点……朕虽也有一些怨言,却并没有责备。”
话虽这么说,但责备肯定还是有一点点的,如若不然,以李靖的功绩,何止一个兵部尚书呢。
李靖看着李世民平静的脸色,便接着道:“此后陛下让侯君集到臣这里来学习兵法,臣所教授他的兵法,足以安制四夷。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可依然还要状告,这又是何故呢?当初的时候,臣不敢讲,今日既然陛下让臣畅所欲言,那么臣便斗胆揣测了。侯君集应当是很清楚,臣因为玄武门时的态度,令陛下心里起疑,所以这个时候,侯君集倒打一耙,一方面,可以证明他的忠心,另一方面,臣若是因谋反而被处置的话,那么军中势必会有许多人遭受牵连……”
李世民皱眉,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眼前这个人,可是李靖啊,李靖说的没有错,唐军之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是李靖提拔的,这李靖在军中更不知道有多少的门生故吏。一旦李世民认定了李靖会谋反,那么……势必要对军中进行清洗。
“而到了那时……谁可以继承臣的地位呢?”
李世民的脸色阴晴不定起来,似乎有些往日没有注意的,一下子显露了出来。
他利用了侯君集来制衡李靖,却似乎遗忘了侯君集的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