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我只问你,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能量,就如……咱们烧开水一般,只要烧了开水,便可得到能量,倘若如此,那岂不是和风车磨坊一般,通过将水烧开,便可……”

“啊……”陈正泰一时无语,自己就是个学渣啊,这些物理的基础知识,十之八九都丢给老师去了。

一听武珝认真的和自己研究这个,陈正泰忙打断:“这个嘛,你慢慢领悟便是,不要什么都来问为师,如此简单的问题,为师事多,实在抽不开身来一一教导,你多看看书吧。”

说的脸不红心不跳!

武珝的脸却是微微一红。

想来即便聪明到她这样的地步,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恩师也会糊弄她。

她心里只是想,自己确实孟浪了,确实不该问这些小儿科的问题,烦扰恩师,于是老实地嗯了一声。

陈正泰在此闲坐片刻,突然道:“此次,若是陛下当真能起死回生,你认为天下会如何?”

“这……”武珝想了想道:“只怕陛下的心思要变了。”

“心思要变了?”

武珝道:“我听闻,自从陛下生死未卜,朝中百官,不少人变得骄横起来。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对百官们历来宽厚,这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比起许多功臣而言,陛下的年岁还算是小的。可一旦陛下走了一趟鬼门关,意识到生命的脆弱,只怕将来对百官会更为苛刻。”

顿了顿,武珝随即又道:“而满朝文武,只怕也会心里生出恐惧之心吧。”

“是啊。”陈正泰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种恐惧,恐惧才是发财的最好时机。”

武珝不由抿嘴一笑:“恩师此言很有道理,看来恩师已有了应付之策了。”

陈正泰谦虚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应付之策,不过是跟在陛下后头,狐假虎威而已,嗯……这个我很擅长。”

武珝露出憨态:“我也要狐假虎威,跟在恩师后头……不过……”

她又垂头,露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抽了抽鼻子:“不过魏师兄可不准我这样做,他要我规规矩矩,如若不然,便饶不了我。”

武珝对于那位魏师兄,却一直是带着几分胆怯的。

可说也奇怪,她似乎对魏征并不记恨。

反而安于这样的现状。

陈正泰大抵预料,这应当是武珝从小的经历所导致。

她的那些兄弟姐妹,哪个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因而但凡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兄长,哪怕再严厉,只要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她也是愿意听从的。

陈正泰只干笑道:“我见了这个弟子,我也想躲,他总板着脸,却好像我欠了他钱似的,让人害怕。”

武珝不禁噗嗤一笑,面容轻松起来,笑道:“是呢。”

陈正泰好不容易回府一趟,收拾了一番,而后便又重新入宫去。

李世民的伤口愈合起来很快,这不得不让陈正泰感慨青霉素的妙用,过了三四日,李世民几乎已可以由人搀扶着下来,勉强下地行走了。

只是他仍不宜多动,每走一步都显得极小心。

陈正泰尽心地在一旁照料,李世民清醒过来,确认了自己起死回生之后,此时所想的,却是江山社稷的问题了。

张亮的叛乱,给他的震动太大了。

而陈正泰冒着巨大的风险,带着太子给他做手术,也令李世民这冰冷的心,多了几分温情。

因而,他靠在榻上,却总是指定了一些书,让陈正泰当着面诵读给他听。

尤其是史记的《高祖本纪》,他已连听了数遍。

而《淮阴侯列传》,则听了两遍。

每一次听罢,李世民都露出痛苦的样子,而后道:“淮阴侯倘若能够安分守己,或许刘邦就不会拘禁淮阴侯,最终这淮阴侯,也未必会被吕后所害。可现在细细深思,当真是如此吗?君臣之间……一旦失去了信任,安分守己有何用呢?朕若是淮阴侯,自当谋反。可若朕为汉太祖高皇帝,则必拘淮阴侯。朕若为吕后,也定要除淮阴侯而后快。”

陈正泰见李世民面上似隐隐的升起了一层阴霾,没有多说什么,他只默默地做李世民的听众。

李世民道:“朕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功臣若是不可靠,便诛功臣。世族倘若不愿做我大唐的臣子,朕为何还给与优待呢?倘使良家子不肯为朕效命,此次救驾的,不就是百工子弟吗?这社稷所赠的富贵,他们不肯取,自有人取。若有人欲壑难填,朕自可令渴望建功立业的人取而代之。明日,太子又要见百官了吧?”

听到李世民问话,于是陈正泰便道:“是的,明日太子殿下当见百官。”

李世民目光显得幽深起来,突然道:“明日也召新军入宫吧。”

“啊……”

这个还真的令人意外了,陈正泰诧异的看着李世民道:“新军入宫……只怕不妥吧,毕竟……”

李世民笃定的道:“朕说妥当便妥当。你这小子,现在才来问妥当不妥当,当初你救驾的时候,擅调新军,也没见你这般胆小如鼠。现在反而扭扭捏捏起来了?”

陈正泰只好干笑着道:“这……情况不同啊,当时是十万火急嘛,自然顾不得许多了。何况陛下也责罚儿臣了,儿臣现在除了驸马都尉之外,不过是一个布衣白丁,自然记住了教训,从此之后,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李世民便意味深长看陈正泰一眼。

这家伙……

“再者说了,这新军不是要裁撤了吗?若是明日入宫,只怕很不合适,少不得又要被人诟病了。儿臣是真的怕了,自己担了罪倒也无碍,反正儿臣总还有公主为妻,攀了公主的高枝,总还有出路的。可这些将士……是实在不能再坑害他们了啊,每每想到他们即将遣散,将来也不知如何,儿臣心里便心如刀绞。”

李世民阖目,冷哼一声道:“少啰嗦,朕还在养病,不想动怒。”

“噢。”陈正泰乖乖住口:“只是,陛下的伤势……”

“朕死不了了。”李世民豪气万千,说话也显得有力道了:“既然朕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那么……这阎王自然也不敢收朕,你不必顾虑朕。”

既然陛下都这样说了,陈正泰只好点头,满口应了下来。

这一夜,注定了难眠,陈正泰已让张千派人前去新军传达了旨意,而他呢,依旧还宿在宫中。

他与遂安公主在一处偏殿里住下,前几日遂安公主心神不宁,现在见父皇身体好了一些,面上也多了几分笑颜。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正泰和衣要睡,遂安公主则是在整理着给李世民包扎的纱布。

她坐在小窗前,突然眼眸抬起,看着窗外,一丝不苟的样子。

陈正泰看着她奇怪的样子,不由道:“怎了?”

遂安公主峨眉微蹙:“奇怪,那里的明堂,竟亮了灯火。”

陈正泰随即到了窗台前,果然见那小明堂里,灯火如白昼一般的亮。

佛教传入之后,曾经兴盛一时,哪怕是现在,这佛教也十分昌明。宫中的不少贵人,不能在宫中建立佛寺,又不宜出宫去佛寺中礼佛,所以纷纷在自己的寝殿附近,建起小明堂,供奉了佛祖。

似这等事,宫里是不会有人去过问的。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