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从前将臣比作是陛下的镜子。可是臣为镜,却只能照人,不能照着自己,也因为如此,臣才犯下这大错。人既有错,就要自醒,三省吾身,而后改之。”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而且这魏征面上还真的没有半点的抱怨之色。
这一次给他的震撼真的很大,反正错了也就错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其实这番话,魏征还有其他的用意,这是旁敲侧击的告诉李世民,人都会有错,但是就看有没有去更改错误的勇气,他魏征有错便改,也希望以后,李世民犯了错,也能够自醒改正。
李世民感慨道:“若如此,朕倒还真有几分不舍。”
不舍的是对魏征的品德。
可实际上呢,李世民却已知道,朝中确实已经容不下魏征了。自己现在要改弦更张,那么就必须一意孤行,不能再容忍有人时不时的劝谏,处处让他难堪了。
魏征微笑道:“臣也不舍陛下,不能为陛下分忧,实在是臣的遗憾。陛下……此乃天子居所,臣既然已经辞官,天子庙堂,再无臣立锥之地,臣请陛下恩准臣至宫外等候恩师吧。”
李世民皱眉道:“真要如此吗?”
魏征则是很洒脱的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话到这份儿上了,魏征只好道:“去吧。”
魏征又行一礼,转身便走,没有任何的留恋,他脚步竟是很轻松的样子。
待这魏征一走,李世民不禁感慨:“魏卿家,又给朕上了一课啊。愿赌服输,这四字真是说来容易做来难。从古至今,流传于天下的道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是……这些大道理,又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呢?要做正确的事,许多时候比登天还难,这也是朕钦佩魏卿家的地方。”
魏征此举,倒也让陈正泰不由得有几分动容,他似乎明白,为何魏征总是能在李世民面前花样作死,却总能让李世民乖乖俯首帖耳了。
因为一个人要指责别人的错误,实在太容易了,魏征可以做到,其他人也可以做到。
可是……皇帝是这么好指责的吗?若是其他人,李世民往往会大怒,他会说,你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竟敢来指责朕?
要知道,卖直取名,本来就是朝中的大忌。这种行为,莫说陈正泰,李世民也是看不起的。
可若是一个人道德上毫无缺陷,行的正、坐得直,他不但严格要求别人,也同时更加苛刻的要求自己,那么这样的人指责你,你能有什么脾气?
李世民随即开口:“诸卿……还有人想要请辞吗?”
韦清雪:“……”
此时,韦清雪本就心乱如麻,又见魏征连辩驳都不肯辩驳,直接拜师,而后请辞官职,最后非常潇洒的转身便走,他一时有点愣住了。
现在陛下问还有谁想要挂冠而去,韦清雪顿时心里警惕起来。
他绝不能请辞啊,好不容易才成为兵部侍郎,怎么能轻易辞官呢?
他要坚强的把这官做下去,嗯……哪怕忍辱负重……
见殿中鸦雀无声,李世民又微笑道:“看来……魏卿家这样的人,毕竟是凤毛麟角的啊,朕还以为……朕的百官们,都有他这般,如青松一般宁折不弯的品质呢。好啦,诸卿……来都来了,都说吧,你们来此……可有何事?”
众臣又是沉默。
这一次,本来是恳请李世民裁撤新军的。
他们已等待了太久,早已忍耐不住了。
可现在……
李世民见众人无言,不由道:“怎么都不说话了呢?韦卿家,你来说吧,你来此,所谓何事?”
韦清雪沉吟了老半天,才道:“臣听闻陛下龙体欠安,特来问安。”
“这样?”李世民挑了挑眉道:“没有其他的事了?”
韦清雪的心在淌血,他感觉李二郎在侮辱自己。
他咬了咬牙道:“现在天下承平,暂时无事。”
李世民便吁了口气:“其他人也是如此吗?”
“臣等都是来恭问陛下龙体的。”
“原来如此。”李世民点了点头:“有劳诸卿了,朕身子好的很,现在身轻如燕一般,能上的了马,开的了弓,倒是令诸卿费心了。”
“……”
殿中又是一片沉默。
李世民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眼,突然道:“诸卿还有什么事吗?”
“噢,噢……”韦清雪回过神来,忙道:“陛下,臣等该告辞了。”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他:“来都来了,也不随朕泡个汤?”
“不……不用。”韦清雪连忙摇头:“臣……臣还要回去署理部务。”
李世民此时的心里是极痛快的,不过他把内心的愉悦先忍下了,却是一挥手:“去吧。”
韦清雪等人如蒙大赦,生怕李世民继续追问辞官的事,忙告退而出。
等这韦清雪等人一走,李世民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跟朕赌,你们也不看看……朕的弟子的弟子是什么人?”
他面露喜色,瞥了一眼陈正泰,道:“你在想什么?”
陈正泰却回过神来,立即打起精神:“陛下,儿臣没想什么……”
李世民看了看陈正泰,觉得这家伙怎么看都似有心事。
此时……殿外却有宦官来:“陛下,武珝到了。”
李世民倒是极想见一见这个传闻中的天才少女,眼里放出异彩:“宣她进来。”
没过多久,武珝便徐步进来。只见她穿戴很是朴素,年纪虽小,却有绝色的容貌,见了李世民,竟也不慌张,入殿之后,美眸流转,瞥到了陈正泰,心里便更是笃定了:“见过陛下。”
李世民上下打量武珝,却很快察觉到武珝的绝美容貌,这是武珝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一个人,身上有这么一个突出的优点,这容貌上的光环,自然而然也就将她其他的优点遮盖了。
“你就是武珝?”李世民收回目光,随即若有所思,再深深看了陈正泰一眼,这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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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珝从容不迫地道:“我便是武珝。”
她声音清脆,应对倒也得体。
李世民朝她笑起来:“朕得知你得了案首,甚是意外,你虽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聪明睿智,令人惊叹。”
陈正泰看了看李世民,又看了看武珝,心里倒是颇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这个时候,武珝将读经史无用的理论当着李世民的面讲出来!
武珝却道:“这都是恩师教诲的结果,臣女愚钝,顽固不化,亏得恩师悉心教导。”
陈正泰心里吁了口气,随即又为自己多余的担心而失笑,大名鼎鼎的武则天,又何须自己去担心呢?
她的情商,其实本就吊打了天下绝大多数的人了。
李世民点头道:“那也需你有这份天资才成,如若不然,那我大唐的案首也太好考了。朕还听闻你提前交了卷?”
武珝泰然道:“是,臣女初次考试,并不晓得考试的规矩,以为只要做完了题,便可交卷,谁料因此而引起许多流言蜚语,现在还为此懊恼呢。”
嗯……这个理由,很强大。
李世民哈哈一笑:“你这卷子提前一交,又得了案首,不知多少人羡慕。你有此才学,可想着继续读书吗?”
这里头则是隐晦的询问武则天,是否有继续科举下去的打算,说不准,将来大唐还要出一个女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