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这样的年纪,还没到感情外露的时候,总是不免没心没肺一些。

早上起来的时候,便发现丰盛的早餐和行囊已经预备好了。

他脱离于家中的喜悦,以及对从军生活的期待,明显要胜过了父母的哀怨和担忧。

匆匆吃过了早餐之后,他兴冲冲的背着行囊,便与百般不舍的爹娘告别,寻觅了伙伴,一道入营去了。

这一天,整个大营人满为患。

几乎所有人都焦头烂额,哪怕是陈正泰,也突然的意识到……好像自己一口气的招募五千人是有些鲁莽了。

那一代兵神自称自己带兵、多多益善。

那时看历史的时候,陈正泰认为这是韩信吹牛逼的话,嗯,他韩信能吹,我陈正泰也可以!

可到了现在,陈正泰头痛地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五六千人马,突然涌入一个营地,每一个人都手足无措,就犹如一窝蜂的没头苍蝇。

这边要让人预备好他们的吃喝,那边要开始对所有人进行登记,分配营房。另一边需分派他们进入各营。除此之外,还需分发衣甲和武器。

而最可怕的却是……陈正泰发现……大营里的茅坑明显不足。

他娘的……他就万万没有想到,怎么问题会出现在这破事上。

好在苏定方有带兵的经验,淡定地领着从前骠骑府的一些骨干,花了两个时辰,总算将所有人统统梳理得井井有条。

薛仁贵和黑齿常之,还有陈正业,则是各自去挑选自己所需的人马。

步兵营人数虽多,不过其他各营有优先挑选人的权利。

黑齿常之大可以说,护军营比较要紧,是保护中军的,挑一些强壮的出来,这很合理的吧?

薛仁贵也大可以说,我需要的是骑兵,若是不够矫健,如何冲杀,我也先挑人。

陈正业也有自己的理由,炮兵营很贵的,八十多门火炮,铜铸的,这都是钱啊,如此金贵,可不能坏事了,我得优中选优。

苏定方面带微笑,作为老大哥,他也只能强撑着笑意,表示自己的大度。

等各营挑选好了,而后便让他们领着回去各凭本事操练去了。

新军总算是搭建了出来,而此时,邓健也已收拾了自己的行囊,进入了军中。

邓健显得很平静,他没有因为这突然来的‘贬黜’而烦恼!

到了大将军府,先和陈正泰见了礼,陈正泰大抵的将新军参军府长史的职责和邓健说了。

邓健只略一想,便道:“学生明白了。”

这家伙的反应是不是太过平淡了?陈正泰不禁觉得奇怪,忍不住道:“就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

邓健道:“师祖交代,学生照着去做便是。”

陈正泰不由感慨:“也不能什么事都听人吩咐,有时候也要开动自己的脑筋,要擅长举一反三,切切不可只听人吩咐行事。”

邓健只笑了笑:“喏。”

实际上,这军中真正忙碌的,恰恰不是各营的主官,因为很快,大家就发现,参军府才是最忙碌的。

起初的时候,要将每一个人的信息存档,而后……这些新兵,情绪上的变化是很大的。

那些热血的少年郎,原以为入营就是金戈铁马。

可实际上,却发现只是枯燥的操练,从早到晚,不见间断,这等操练是最磨砺人的,一群不安分的小子进来,就好像自己被磨盘成日碾压一样,心理上无法接受,抵触的情绪蔓延开。

于是参军府上下,不得不将各营情绪变化较大的士兵招到参军府,任他们宣泄不满。

除此之外,还有组织读报,新闻报为此,已经专门的开辟了一个副刊,这副刊针对的乃是百工阶层的口味,有时,军中也有投稿,邓健这边,倒是鼓励一些官兵有闲暇时,撰写一些军中的故事,除此之外,便是教授官兵们一些知识了。

虽然还是儒家都那一套,不过显然……儒家那贬低百工的一套理论,是必须摘除的,反而要高举孔圣人有教无类和忠孝的理念。

参军府还需视察士兵们的营房,确保大家的内务能够保持干净整洁。

这一点现在是重中之重,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一旦出现任何疫病,那么瞬间整个营地就都可能遭殃了。

其实从古至今,军队最大的敌人,恰恰不在于外部,而在于疫病,古代的军队在战争中失败,也往往是军中先染大疫,而后被对手抓住了机会引起的。

陈正泰对保持卫生格外的看重,他要求所有人都要勤洗漱,要确保营房保持干净,甚至还分发消毒的药水,让他们随时喷洒一些,衣物要确保两天一洗一换,营地附近,不得出现水洼诸如此类。

而只想凭着那些家伙们自觉,是绝不可能的。一群糙汉子,能指望他们什么?只能让参军府隔三差五去检查,检查之后,进行通报,一次又一次,起初大家不在意,此后便算老实了。

当然,偶尔组织一些官兵之间的活动,也是重中之重。参军府这边,弄了一些马赛、马球以及拔河之类颇有几分竞争性的活动,甚至还设置了一些下棋对弈之类的活动室。

目的当然很简单,操练确实是很辛苦的事,而每日会有一些闲暇的功夫,这些闲暇,一群疲惫至极的人,若是没有一些其他的爱好分散注意力,难免会有什么乱子。

邓健现在可谓是忙的团团转,他上午和一个士卒谈完了心,正午则教训了一些操练中对士卒抽打的武官,下午便又要处理文牍,到了傍晚,便又组织人看报了,看报不能只看,还需讲解,毕竟每一个讯息,看的人理解不一样,可军中不一样,军中要确保每一个人都是同样的理解,大家思维上一致,倘若人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那么就容易出乱子了。

因而,这就要求讲解的人有一定的水平了,参军府里有不少的举人和秀才,这些录事参军和参军们虽是书读的不少,可毕竟大多是从学里出来的,经验还不足,就需得邓健亲自示范一番了。

当然……到了傍晚,即将入夜的时候,邓健还要查一查军中伙房的账目。

五千多人,这么多张口,操练又这般的辛苦,这餐食乃是至关重要的事,现在是确保每人每日得有半斤肉,两个鸡蛋,以及一斤米面,还有一个水果的供应,这个伙食标准在这个时代是极高的,基本上达到了拥有五百亩地的地主水平。

可标准是一回事,如何确保没有人上下其手,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事。

一日忙碌下来,邓健已是疲惫不堪,却似乎总还觉得心里藏着事,便挑灯,又根据这几日的情况,开始书写报告。

这报告一方面是给师祖看的,说一些自己在军中的看法,以及可以改正的地方。另方面,也是要印发抄录一下,分发给参军府上下文职官吏,算是让他们进行学习,将来也好让他们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起初兴致勃勃闹着要从军的刘胜,在进入了军中没多久,便觉得自己生不如死。

从军时的热情,很快就被大量的操练所消灭殆尽。

他被分配在步兵营,每日穿戴着沉重的甲胄,从站队列开始,每日四个时辰从早站到晚,一日下来,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等到甲胄离身,好不容易觉得轻快一些,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食量惊人,用过了饭,他竟发现自己还得自己去洗衣,这原本是自己母亲做的事,如今,他却不得不乖乖的和其他人一样,收拾了肮脏的衣物,去营中井水附近,用军中分发的皂角将衣服洗了,不只如此,营房里的被子,也需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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