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还想进寝殿去看看,得知遂安公主已是睡下,他晓得此刻生娃是耗费心神的事,总算母子平安了,他也真正松了口气,此时李世民也在,便忍住去看遂安公主的冲动,请李世民至堂中去坐。

李世民呷了口茶,心情好了不少:“这陈家……倒是井井有条,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叶知秋,只看陈家颇有守正家风,便晓得正泰将来定能为朕分忧了。不过……那什么常之的,还有那薛仁贵,确定可靠吗?是不是太年轻了?小小年轻,便来带兵,朕以为不妥,先任个伍长,慢慢磨砺吧。”

陈正泰不禁无语,人家不就挂树上了一下嘛?还是很猛的啊,而且这几年跟着自己耳濡目染,带兵的事,虽说不是手到擒来,可至少水平还是够的。

这带兵某种程度还真靠天赋,这两个,可都是奇才啊,何况现在是用人之际,马上要编新军,时不待我,他除了这些家伙,还到哪里找人才去?

若是从其他禁卫抽调人手,终究不是自己人,让自己觉得不放心。还是这几个,陈正泰安心一些。

再者说了,从苏定方,再到薛仁贵、黑齿常之,再加上一个契苾何力,这放在历史上,简直就是豪华天团级别的,属于大唐中生代将军之中的四大天王,个个放在大唐军中,都是统帅级别的人。

现在只塞进一个小小的新军里,陈正泰还嫌暴殄天物呢。

于是陈正泰道:“陛下,新军的事,还是儿臣来处置吧。”

李世民听罢,不由笑了:“对,你说的有理,朕信的过你,你自己来拿捏吧,朕也就不多问了。”

李世民随即深深看了陈正泰一眼,又道:“就不说为了朕了,也不说为了大唐,为了朝廷。陈正泰,朕今日既是决心已定,却只有一句话交代你,你我今日之言,兹事体大,稍有不密,倘若是功败垂成,说是万劫不复,也不为过。当然,朕倒无所畏惧,朕能将天下打下来,就算是打下第二次,也无妨。可哪怕你是为了继藩,为了你们陈家,也定要成功。”

陈正泰自是知道这嘱托是什么意思。

便连太子都不允许掌握,这新军某种程度,其实已关系到了未来盛唐的盛衰了。

当然,这也关系到了陈家的荣辱。

陈正泰很认真地吐出了一个字:“喏。”

李世民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也正好把今天这个喜讯带回宫去。你在此,陪一陪他们母子二人吧。”

“儿臣恭送陛下。”

“不必送。”李世民道:“朕最不爱这些虚礼。”

陈正泰却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道:人人都将不爱虚礼放在口头上,可实际上,你若是不弄点虚礼,人家能记恨你一辈子。

陈正泰乖乖将李世民送到中门,李世民登车,张千则进去陪坐。

马车动了……

李世民靠在垫上,却是若有所思,对面的张千只能蜷在车厢角落里的一个固定小马扎上。

陛下不开口,他是不能随意发出声息的。

李世民突然张眸道:“张力士,方才朕和陈正泰的话,你都听了吧,你有什么看法?”

张千知道,陛下来问自己,不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真知灼见,只是因为有的事,不足为外人道,只能和自己说罢了。

他想了想道:“新军的规模、钱粮,还有战力,都至关重要,陛下要革新旧弊,其实就是行险,用陛下的话来说,叫做兵行险着。所以……必须得谋划全局,什么是全局呢,所谓的全局,就是要将这长安诸卫,都当做可能反对新政的力量,而新军对禁卫有一定的胜算,才有可能推行新法,抑制世族,所以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新军是否赤胆忠心,而在于……他们有没有胜算。”

“那你看,要有几成胜算才好?”

“至少七成。”张千想了想道。

李世民笑了:“你错了。”

“啊……”张千诧异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道:“其实有三成的把握就够了,有三成的把握,再加上朕,就有了十成的把握,什么世族,土鸡瓦狗而已,朕之所以慎重以待,是因为朕是天子,天子是不能冒险的,因为朕输不起。可这并不代表,朕能多高看他们几眼。”

张千:“……”

李世民随即又道:“只是……新军即便要做到三成胜算,也是极难的事啊,无论是人才,是招募来的百工子弟,还是规模,怎么可能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和老卒相斗呢?差得太远了。关中良家子……不是浪得虚名。”

所谓的关中良家子,其实也和大唐的体制有关,禁军的主要兵源就在关陇一带,这里民风比较彪悍,而良家子大多是世族子弟以及略有一些土地,或者依靠朝廷体制,分取了一些土地的子弟,这些人有一定的田产,而且往往打小就养马,学习骑射,因而就形成了所谓的关陇军功集团,他们素来有征战的传统,身体也比寻常百姓强壮的多,父祖们大多都有从军的经历,可不是陈正泰吹嘘的所谓百工子弟可以相比的。

“无论如何……就算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朕也想试一试,若是朕不去尝试,那么……大唐和齐、陈、隋又有什么分别呢。”李世民半阖的眼里,突然猛地一张,随之而来的,是令人颤抖的鹰视狼顾之色。

他手随之轻轻一拍,打在自己的膝上,而后,这一切又都被温和的面色所取代,车厢里又恢复了温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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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颁布旨意的时候,其实草拟诏书的门下省是吓了一跳的。

反复的去尚书省确认了几次之后,才不甘不愿的将诏书昭告了出来。

陛下要扩充东宫卫率。

扩充也就算了,还只扩充一个骠骑卫。

将骠骑卫改为了新军,令陈正泰为新军大将军,令其招募人马,于二皮沟练兵。

这一切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了。

所以尚书省这里,走马灯似的人前来询问详情。

兵部、户部、工部统统一个个的来了,这个问,这新军到底是什么编额,人员配属多少?

那个问,这里的官兵,需要从哪里抽调将士?

又有人问,大营设在哪里?

房玄龄被问的烦了,其实他也是两眼一抹黑,不懂。

进宫去问,李世民只含糊其辞,说好酒需要酿一酿。

酿……你大……

当然,房玄龄终究是不敢骂娘的,可是心里腹诽,这一切都含糊其辞,算什么意思呢?

稀里糊涂的设立一个军马……钱粮让陈正泰自己上报支取,可兵员从哪里来?

若是按卫率的编制,那么兵员肯定是从各骠骑府挑选出人员,而后入营。

可问题在于,也没让兵部配合新军从骠骑府里抽调啊,难道是自行募兵?

自行募兵的话,就和骠骑府的军制差不多了,可又没说在哪里募。

在大唐,地方的军事单位就是骠骑府,骠骑府划定各州的区域,而后在本州里招募良家子。而禁卫军,也就是皇家的精锐,以及太子的卫率,则是从各个骠骑府里挑选出强健的良家子弟来。

可这个新军很蹊跷,既非骠骑府的设置,又和禁军迥异。

除此之外……按理来说,应该从兵部选调武官,可这……旨意里也没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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