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此刻,李义府内心的恶魔已放了出来,他每日绞尽脑汁,便是以如何榨取这些生员为乐,每一次考试放榜的时候,看到这一张张铁青的脸,李义府浑身的细胞,仿佛都雀跃起来!

而与此同时,让陈正泰期待的皇帝的诏书终于颁布了出来。

先是赐予了遂安公主朔方方圆三百里的土地,这份诏书倒是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大臣们很一致的没有半点异议的声音!

毕竟,这大漠和我大唐朝廷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其实大唐除了派驻几个官员,以及羁縻了一些胡人部族之外,对大漠是完全陌生的。

而另一道诏书,则是以太上皇的名义,将遂安公主下嫁陈氏嫡系长男陈正泰。

想到这宫里最有钱的遂安公主,居然下嫁给了陈家,这就难免令许多人又呜呼哀哉起来。

当然,这是别人家!

陈家自是欣喜若狂,三叔公乐疯了,得了旨,居然当初老泪纵横,然后整个人既欣喜又激动。

当然,如今这陈家也算是在长安数得出名号的家族了,而且还是有钱的,这婚姻的事,自是不需陈正泰操心,只要入洞房的时候别掉链子就是了。

其他的事,自有陈氏的耆老们操办。

这等事,三叔公怎么可能不发挥自己的能耐。收下诏书,他立即就召来了陈氏各房的几个妇人,在一群妇人们叽叽喳喳之中,三叔公却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哪怕是在妇人堆里,总也能通过拍桌子之类的手段,让这些妇人们心悦诚服。

不过这家中的事,当然得妇人们来操办。

陈氏娶亲,尤其是娶的还是公主殿下,这可是半点马虎不得的。

皇家的规矩森严,陈家也是有规矩的。

在大致确定了礼仪之后,三叔公才放心下来。

只是这六礼的程序冗长,要花费的时间多着呢,倒也不急一时。

此后朝廷又有了旨意,命所有秀才,前往各道驻所所在,准备参加接下来的乡试。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中进行,这些天之骄子的秀才,则纷纷开始准备启程。

虽是乡试在年中进行,可是许多州府偏远,必须提前让人出发。

这对于二皮沟大学堂的人而言,是没有影响的,因为他们考试的所在就是在长安,他们只需现在一心一意的读书,半年之后,直接进入考场,到时候好好考试便是。

…………

在距离长安遥远的朔方。

这一天,陈正德一觉醒来。

如往常一样,帐篷外头,传进呜呜的风声,带着刺骨的寒意。

此地乃是苦寒之地,习惯了关中风和日丽之人,想要适应这里,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好在……

陈正德已经习惯了,而且显然他还是个能吃苦的人。

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曾被许诺,说是将来这里会建起一个个砖瓦房,足以遮风避雨,会有煤炉子,能够取暖,将来这里会有许多的粮食,还会有许多的牛马。

当然……现在这里依旧还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看不到尽头,面包没有,牛奶也没有。

“正德,正德,快,快,你快来看看……土豆……长出来了。”

突的,在这帐篷外头,有人激动的大吼。

陈正德一听,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即脑子里嗡嗡的响。

而后,他目光一正,整个人鲤鱼打挺一般,自牛皮褥子里翻身而起,竟来不及穿上厚重的靴子,直接踩着冰冷的地面,随手掀开了帐篷,就这般赤着足往外跑,口里边急切地道:“走,去看看。”

帐篷外头自然很冷,虽是开了春,原野上依旧还透着彻骨的寒气。

赤足踩在地上,那一股刺骨的冰凉便弥漫全身,可此时的陈正德,只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一个劲的往前跑,却是浑然不觉脚下的不适。

很快,他就跑到了地里。

而在这里,早有乌压压的人在此围看了,不少都是陈氏来此的族人。

这等在大漠里种粮的事,十分艰辛,寻常人根本吃不了这个苦,更别说之前经过一次次的失败,许多人已灰心冷意地离开了,因而,留下的大多都是陈氏的族人。

这群陈氏的族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

其中有不少,从前都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可如今经过了挖矿,经过了作坊里做工,而今又被送来了这大漠,此时那细嫩的皮肤,早已不见了,面上的肤色,却如老榆树皮一般,顺带身上的那一股子娇气也一点痕迹找不到了!

在这里的生活,可谓是乏味到了极点,而且又冷又寒,又苦又累,好在因为有挖煤时的日子做底,倒也勉强能撑得下去。

只是在此,日复一日的耕作,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

尤其此前的许多的作物,大多中途夭折,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心里便更加没有数了。

大家的士气,日渐降低,只怕有不少人心里都免不了埋怨着,怎么好端端的,要来这里!

众所周知,如今的陈氏在关中,分明是日益兴隆,可突然要他们来到这大漠,对大家有什么好处?

大家的心里都没有答案。

而今日,有人终于拨开了黄土,而后看到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果实露出了一角,这一下子,所有人沸腾了。

此情此景,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终于找到了一点旭光!

有人甚至眼角隐隐闪烁着泪花,泪花中带着希翼的光芒!

这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很不理解的。

可只有身在此中的人,才知这一切得来是何等的不易,而是用艰辛所换取!

一次次的尝试,艰苦卓绝的环境,在这里,几乎寻不到任何生存下来的理由,而今至少生活中多了一分色彩。

陈正德已赤足而来了,他的脚已经冻得发青,气喘如牛一般,而后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的盯着这里的环境。

土豆的习性,陈正德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了。

在南方,它可以做到一年两季,亩产惊人。

而在关中,勉强也可做到两季种植。

这个时候,气候还算湿润,雨水充沛,后世的青海和甘肃区域,还并未处于荒芜,草原中的环境,也还算宜人,不至似明朝时,因为气候的改变,万里黄沙。

这一季土豆,是在秋冬时种植下去的,而如今……似乎已至收获的时候了。

陈正德亲自蹲下身子,挖取出几个土豆,仔细地看看,心里便大抵的有数了。

这土豆大小不一,绝大多数的个头,比关中的土豆要小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还未完全成熟,另一方面,想来也是这里的土质,远不如关中肥沃。

不过土豆的习性,虽然并不耐寒,所以在种植的时候,为了防止地上结霜,陈家人在这试验地里,对土地进行过一些处理。

因而陈正德大略的估算,在这朔方,现有的果实来看,在这里,若是能春末或者是夏初时种植为宜,到了秋日可以进行摘取,一年可以种植一季。

继续算下来的话,这一亩地,也可收获一千二三百斤上下。

这种产量,在关中根本不算什么,可在大漠中,意义却就全然不同了。

表面上看,似乎这里的产量要少,可要知道,在整个朔方,有的是一望无际的土地。莫说是朔方城将来建起来,能养数万人,便是迁徙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也足以养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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