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泰起先还有点犹豫,听到这里,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来。

这娄师德,有点缺德啊。

让李泰跑去征世族们的税赋,单是想一想,就很让人激动呢。

“此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向他陈说此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扬州总税官便交给他了,只是副官……却需你来做,这人手最好从外地招徕,要良家子,噢,我想起来啦,只怕还需不少能写会算的人,这个你放心,我修书去二皮沟,立即调集一批来,除此之外……还需得有一支能强力保障的税丁,这事也好办,这些税丁,暂时先征五百人,让我的骠骑们进行操练,你先列一个章程,我这就去见越王。”

陈正泰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解决世族的问题,不能单靠杀人全家,因为这没意义,而是应该根据唐律的规定,让这些家伙依法缴纳税赋。

这是有法律依据的,可大唐的体制十分松散,很多税赋根本无法征收,对小民征税固然容易,可是一旦对上了世族,唐律却成了一纸空文。

那么怎么解决呢,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执行机构,要是那种能够碾压地头蛇那样的强。

陈正泰是个做了决定就会立马落实的行动派,兴冲冲的就去寻李泰。

李泰这些天都躲在书斋里,乖乖的看书。

他现在是万念俱灰,知道自己是戴罪之身,迟早要送回长安,却不知会是什么命运。

此时见陈正泰破门进来,他心里一咯噔,便晓得要祸事了,十之八九,父皇的旨意要来了。

他脸色一下子灰暗了许多,看着陈正泰,艰难地想要启齿。

却听陈正泰大咧咧道:“读书,还读个什么书?读这些书有用吗?”

说着,直接上前抓住李泰手里捧着的书丢到了一边。

李泰吓得大气不敢出,他现在晓得陈正泰也是个狠人,于是战战兢兢地道:“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我当不起。”陈正泰拉着脸看他:“现在有一件事要交你办,给你片刻功夫,你自己选,你办还是不办?”

“师兄这……这是何意?”

陈正泰可不打算跟这家伙多废话,直接伸出手指:“三……二……”

还未喊到一,李泰就垂头丧气地道:“办,你说罢。”

“给我征税去。”陈正泰恨不得在这家伙肥胖的臀上踹一脚,现在一看他就觉得讨厌:“你暂代总税官,总领扬州税赋,现在扬州百废待举,正是用人之际,晓得了吧!”

“好啦,这是你自己说要办的,既然你当仁不让,也不是我要强逼你的,明日开始,你下一道王诏,就说从今往后,扬州税赋由你这中税官负责,让扬州上下暂先自行报税……”

李泰听到这里,脸都白了。

怎么感觉……好像是让他做坏人啊。

李泰是没有选择的。

他只有点头的份。

其实就算他不点头,依着他对陈正泰的了解,这陈正泰也定然直接打着他的名义着手去干。

陈正泰当即招募人手。

人力都是现成的,只要有钱就好。

这钱,陈正泰暂时可以出。

娄师德直接招募了五百人,五百人其实并不算多,尤其是对于扬州这样的运河的起点,这样的地方……需要大量的税丁。

除了税丁,就是一群能写会算的税吏,扬州税营便算是挂了牌子成立了。

成立的地方很简陋,也没人来庆祝。

作为税营的副使,娄师德的职责便是辅助总税官进行税制的拟定和征收。

与此同时,陈正泰详细地将平叛的经过,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写成奏报,而后让人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师。

李世民在数日之后,得到了快马送来的奏报,他取了奏疏,便低头细看。

又是那个火药……

李世民骤然明白了什么。

火药的威力……十分巨大,甚至在将来可以取代弓弩。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火药这个东西,一旦让人经常见识,威力只是杀伤,可对于许多从前没有见识过这些东西人而言,这不啻是天降的神器。

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叛军听到了轰鸣,只怕早就吓破胆了。

只是李世民却知道,单凭火药,是不足以扭转战局的,毕竟……战场的悬殊太大了。

终究还是这些将士们肯用命的结果,那苏定方是个人才,下头的骠骑,也个个都是敢死之士,不容小觑。

李世民不得不在心底里感慨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李世民既觉得欣慰,又有几分感触,当初自己在沙场上叱咤风云,谁能料到,今日这些冒出来的不知名的新人,却能鼓弄风云呢?

陈正泰这个小子……有着独到的眼光啊!

李世民的目光随即便被另一件事所吸引,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收税……

税收固然是最重要的,不过在大唐,税赋却很粗糙。

李渊在位的时候,实行的乃是租庸调制。

即对所有的男丁,授予二十亩的永业田和八十亩口分田,而每丁按理而言,每年只需要上缴两担粮即可。除此之外,男丁还需服二十天的徭役。

看上去,这样的税制可谓是十分宽厚,而且唐朝不禁酒,也并不包揽盐铁。

至少在理论上,这个税赋是极为宽厚的,而且武德年间的时候,因为长期的战乱,人口剧烈的减少,到处都是荒芜无主的土地,至少……这个税制在明面上实行了一段时间,而且有几分效果。

只是……从唐初到现在,已有十数年,这十数年,整整一代人出生,此时……大唐的人口已经增加不少,原先授予的土地,已经开始出现不足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理论上完善的授田制,很快就遭受了巨大的破坏。

陈正泰转述了高邮县原县令娄师德的话,他在高邮县的期间,租庸调制其实已经无法实行。

因为这里头有很多运作的空间,人口增加之后,二十亩永业田和八十亩口分田已经根本没有土地授予,于是田亩的数目开始急剧减少,在高邮,只有十亩永业田和三十亩口分田可以分了。

当然,若是真有这么多的田,倒也不必担心,至少百姓们靠着这些田地,还是可以维持生计的。

可在实际操作过程之中,寻常百姓宁可委身邓氏这样的家族为奴,也不愿得到官府授予的土地。

因为差役在执行的过程之中,人们常常发现,自己分到的土地,往往是一些根本种不出什么庄稼的地。

甚至还有不少田地,分得时,可能在隔壁的县。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你家住在河东,结果你发现自己的地竟在邻县的河西,你从清晨出发,赶上一天的路才能到达你的田,等你要干庄稼活的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这还不是最坑的,更坑的是,官府授你的田,往往都是分散的,若是有几亩在河东,几亩在河西,几亩在庄头,几亩在南桥,那么……你会发现,这些土地根本无法耕种。

你地种不了,因为种了下去,发现这些荒芜的土地竟还长不出多少庄稼,到了年末,可能颗粒无收,结果官府却催促你赶紧缴纳两担粮税。

当然,当初立下这些法令,是颇有依据的,武德年间的法令是:凡给口分田,皆从近便,本县无田者,在近县授给。

温馨提示:方向键左右(← →)前后翻页,上下(↑ ↓)上下滚用, 回车键: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录|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