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任何人带着如何的心思,都换上了朝服,不约而同的抵达了太极宫。

……

陈正泰这些日子,修了许多书信,可送到了太极宫,却是石沉大海,他有点懵,看来这套路不太管用啊。

他已尽力闭门不出了,在家中几乎要闲出病来,此时陛下大朝,也只好乖乖换了朝服,出去呼吸了新鲜空气,而后……往太极宫去。

陈正泰心里颇为忐忑,到了太极宫外头,这里已来了不少人,只是可惜……没人愿意搭理他,所有人看着他过来,都就像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都下意识的脚步挪腾,尽力距离他远一些。

他偶尔能听到别人的低声议论:“我就说了吧,姓陈的和谁亲近,谁便要倒霉,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太子殿下……”

“慎言。”

“这是祸害啊,太子也是瞎了眼……”

“今日陛下大朝,只怕是盛怒之中决心……”

陈正泰充耳不闻,倒是此时,有人朝自己走来了,不正是自己的亲爹陈继业是谁?

陈继业乃是盐铁转运使,这些日子他都忧心忡忡,他靠近了陈正泰,就低声道:“儿,别怕,我思虑再三,昨夜和三叔公商议了一夜,这事……只能甩到程家身上,他们家家大业大,程咬金立有大功,又是陛下的亲信,他还有一个儿子娶了公主的,这又多了一层保障,就说这一切都是程处默……”

他声音越来越轻。

见陈正泰若有所思,陈继业看了陈正泰一眼:“儿啊,你可千万别将这事揽在自己的身上啊,这事太大了,你受不起的,再说了,太子胡闹,与我们陈家何干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陈正泰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

过不多久,便见一队人马来了,众人纷纷侧目。

却见太子换了蟒袍,却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大家见了太子这惨不忍睹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宫门开了,众人再不顾不得其他,纷纷鱼贯而入。

宣政殿里,李世民已经端坐。

听闻李承乾回来,李世民的心里倒是放心了一些。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想到此事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若是装聋作哑,反而会传出无数的流言蜚语。

李世民也只好硬着头皮,索性举行朝议。

等所有人入殿,李世民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一见着李承乾,李世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这……

这李承乾鼻青脸肿,面上还有几道伤痕,其实……李世民并不心疼,想当初,他戎马半生,受的伤多的去了。

可偏偏……堂堂太子,如此狼狈,这算怎么回事?

李世民抚案,他心里已是气结,更是禁不住失望!

众臣行礼,李世民方才声若洪钟的道:“突厥袭朕边镇,朕已敕将军李靖率精兵数万,前往夏州击贼。而今数万儿郎整装待发,朝廷为此……拨付了无数的钱粮…朕要的……便是一举解决边患,可是呢……朕的太子,竟也想要击贼,太子……是不是?”

李承乾听罢,连忙出班:“是,是。”

“是什么?”李世民不禁大怒:“你是太子啊,即便想要为朕分忧,何以只带数百兵马,就敢如此的莽撞?太子不是去了夏州吗?好,很好,朕想问问你,你击了多少突厥人?是一个,还是两个……你若是取了一个突厥人的首级,朕便算你不枉此行!”

李世民是何等人,他早知道李承乾要无功而返了。

这李承乾既然带着人完好的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没有遭遇到突厥人。

因为突厥人的作战方法十分简单,他们以骑兵为主,若是李承乾当真遭遇了突厥人,哪怕只是突厥人的散兵游勇,一番搏斗之下,附近的突厥人一定会前来驰援,到时……就别想轻易走脱了。

李承乾一时懵了,他想了想道:“儿臣……应该击杀了不少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个夜晚,投下了火药,整个飞球因为失去了负重,直接升空,随即被横风吹走,等李承乾想要再回去查看战果时,却已回不去了,只好往南前行,确定安全之后,采取了降落的措施。

但是李承乾觉得……这火药的威力,应当能杀死至少数十人的吧。

李世民还没开口,反是这殿中的文武百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等他们察觉到自己失态,便又都立即噤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可是唐初,站在这殿中的人,哪怕是房玄龄这样的文臣,也是亲自上过沙场,甚至可能还砍过人的。

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比寻常的文人要透彻得多。

什么杀死了百八十人,这是什么概念?显然,常久处在东宫的太子,是无法理解的。

李世民一听文武大臣们哄堂大笑……作为一个父亲,却如心被扎了一般。

其实他并不想废太子,李承乾某种程度而言,很像自己,除了年少,有些鲁莽之外,心性没什么不同。

这是自己的嫡长子,也是自己呕心沥血培养了许多年的继承人。

自己怎么可以轻易将他废黜呢?

可是,李承乾居然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的出丑,这样的太子,未来如何能够服众,将来……等自己百年之后,又怎么压得住这些赫赫有名的文武百官?

李世民的脸微微一红,随即虎目一张:“那么……首级呢?”

“儿臣没有得到首级。”

“哈哈……”李世民并不气恼李承乾有前往夏州杀贼的行为,他所气恼的,恰恰是这个家伙出丑的丑态,口口声声说杀贼,却没有首级,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当时儿臣……”

“够了!”李世民大怒,拍案而起:“到了现在,你还想糊弄朕吗?”

李承乾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此时百官们脸色都惨然,陛下当殿如此训斥太子,这是不多见的。

陆德明和孔颖达二人见状,立即出班道:“请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少无知,这是臣的教导出了问题,只是……只是……”

孔颖达继续道:“从前太子向来纯善,只是今岁以来,心性愈发的不同,他已久不在东宫读书,而成日前往二皮沟,臣还听说……二皮沟县公陈正泰,每日与他一道,甚至……还听说……陈正泰给了太子许多书籍,太子彻夜诵读,日夜颠倒……臣……臣……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太子这个时候,正是学习真学问的时候,若是此时对四书五经弃置不顾,而去崇尚杂学。对东宫的大儒弃之如敝屣,却与二皮沟县公为伍,这不是国家的福气啊……”

他一番苦口婆心,倒是把话说透了。

太子最近变了,可是变了的原因,和东宫的大儒们没关系。

之所以太子这样,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在东宫学习的缘故。

而误导了太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陛下的弟子……

李世民听罢,默不作声。

百官们纷纷暗暗点头。

这殿中绝大多数都是儒臣,不学四书五经,跟姓陈的一起瞎混,你也不想想那姓陈的从前是干啥的,跟他鬼混,能有好结果吗?

陈正泰大抵是预料到有人是要指责自己的。

他心里一阵无语,古人都不厚道啊,当初李承乾成日往二皮沟跑,非要和我鬼混,我甩都甩不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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