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程咬金猛地热血上涌,眼睛睁的有铜铃大,双目充血,大吼一声:“陈家的老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竟在此。”

这声音异常洪亮,那半个脑袋的主人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是三叔公是谁?

他战战兢兢的,不过看到居然只是程咬金在围墙之外,才定了定神,气定神闲的道:“程将军,你骂谁?”

程咬金气呼呼的道:“骂的便是你这老贼,还我钱来。”

“还钱?你见过交了学费,有还的道理的吗?别以为你是将军,老夫便怕你,我陈家人是有骨气的。”三叔公掷地有声的大喝。

“阿呀呀……”程咬金暴怒,眼看额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出了:“你这老狗,今日老夫非剥了你的皮。”

“呀。”三叔公在围墙里笑了:“你来,你进来剥老夫皮吧,老夫一不还钱,二不畏死,你进来,当老夫面和老夫说这样的话。”

程咬金气得发抖:“我这便进来。”

“你来呀,你来,我们陈家里头有宫中禁……”

三叔公话说到这里,便见围墙外的程咬金一个助跑,他啊呀一声,连忙快速的走下脚下的扶梯。

别看程咬金身子健壮,却如鹞子一般,竟是无比的灵巧,眼前这一丈高的围墙,他助跑之后,身子弹跳而起,手已抓住了围墙顶,双臂一撑,整个人在半空中一个纵跃,等到三叔公下了扶梯时,却已发现眼前一黑,然后火冒三丈的程咬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三叔公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程咬金:“……”

程咬金怒视着三叔公。

“某来啦!”程咬金声震如雷。

三叔公顿时身子摇摇欲坠,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他毫不犹豫朝程咬金行礼:“程将军,我错啦。”

程咬金握拳,拳部的关节咯咯作响。

三叔公面色惨然的道:“老朽见过程将军,程将军那一纵跃,真是英雄不减当年,程将军……老朽我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一条腿已踏在了棺材上啦,我……”

三叔公眼里噙着泪:“我有时糊涂,你就看在老夫雪鬓霜鬟的份上,千万别和老朽计较,饶命哪……”

一声惨然大叫,凄切到了极点。

怒火中烧的程咬金突然怅然长叹,似乎觉得自己打死一个这样的老人,实在没什么意思,他浑身上下的怒火便无声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浓浓的悲凉:“哎……处默是老夫的幼子啊,老夫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读书,希望他能让老夫扬眉吐气,老夫不怕自己的儿子死在沙场上,可是老夫舍不得孩子无谓的去送死,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程咬金喃喃自语,这曾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此时竟只剩下苍凉,双肩微微耸动着,说到了动情处,便别过头,背过身,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抽泣的样子,紧接着踉跄着,跌跌撞撞,朝着陈家大门方向蹒跚而去!

只听着他幽幽的声音:“事情本不该是这样,是我这个做爹的害了他,现在也不指望他再有出息了,只望他……他……不要无谓的去死……他……他在这个世上,连一个后都还没有留下啊……”

人……已远去了。

三叔公松了口气,叹了口气道:“哎……太令人感动了。”

三叔公的眼眶也有些红,他觉得太子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不但坑害了陈家,连带着把程家的幼子也坑了,缺德不缺德?

自己终究还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的事,尤其是面对一个暂时失去了儿子的父亲,那哭泣的样子,几句话好像用刀子剜心一般!

随即,他又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方才老夫忍住了,不然差一点动情之下,就真退了他学费了,老夫心太善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因善返贫不可。”

…………

夏州位于黄河河套的西北部,沃野千里,自粮师都灭亡之后,朝廷已迁徙了不少人口进行开垦,随即,又在北部预备修建大量的城塞。

一旦这些统统落成,就意味着夏州已有了防备北方突厥人的能力。

这也是为何,此番突厥人劳师动众南下的原因。

这对突厥人而言,唐军刚刚收复夏州,人心不稳,城池未修,这正是天赐良机。

而此时,快马至某处村落。

这村落人烟稀少,听闻突厥人预备南下,村中的人已携家带口,前往附近的城塞避难,除了几个已知天命的老人留在此,再无他人。

快马进了村子,马上的人边下马,边大叫着道:“殿下,殿下……已打探清楚了,突厥人在阴山南麓一带盘踞,他们夺取了鸡鹿塞,这鸡鹿塞乃是自阴山北麓至南麓的咽喉,夺取此处,便可窥视夏州,某听闻,突厥可汗极有可能驻中军于此,因为附近大多荒郊野岭,大量的突厥人沿着河道屯驻军马。此处的夜里天寒地冻,寒风甚大,若无遮挡,便连突厥人的帐篷都要吹起,唯有这鸡鹿塞的城墙足够高大,可以避风,这突厥可汗既是金贵,定会驻扎在这四面高墙的城塞之中,这一来,可以避风,不至和寻常突厥人一般,饱受寒风之苦。二来……便是他的亲卫守备起来,也可节省人力和功夫。”

“太好了。”

说话的乃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李承乾,他激动得眉飞色舞,带来的这些禁卫,都是功勋之后,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耳濡目染之下,在军事方面的知识并没有荒废!

李承乾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故意借道了小路,甚至还进行了伪装,好不容易来到了此处!

此时,他抿着嘴,心里不无感慨……原来出了关,这传闻的夏州,竟是如此的荒凉,连年的战事之下,甚至连路边的骨骸也没人愿意收敛了!

此时已至晚秋,天气越来越冷冽,让他意识到自己本该多带一些军资,于是他派人去附近都城塞,以太子的名义,调了一些粮来,不过现在走露了行藏,只怕很快,长安城里自己父皇追来的人很快便要出现了。

若是再不能发现突厥可汗的位置,只怕自己就得灰溜溜的回去了。

想着,他忙道:“程处默,取孤的舆图。”

于是方才默默站在一旁的程处默,瘸着腿,蹒跚着取了羊皮的舆图来。

鸡鹿塞的位置很好找,此处是咽喉之地,谁知突厥人来势汹汹,很快便夺取了这里,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陷落得太快,以至整个夏州如临大敌,陷入了恐慌,

程处默道:“殿下,现在吹的都是西北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下风口,这飞球就算有用,只怕也没办法飞去鸡鹿塞,要不,我们回去吧,下次再……”

“闭嘴,让你看课文,你不看,你难道不知道……这天上是有气流的?不同气流层之间,刮的风向不同,我们在地面上刮的是西北风,可到了其他气流层就未必了,只要调整了高度,便可往哪个方向,便去哪个方向。突厥的帅帐若真在鸡鹿塞,那便是我们的天赐良机,此处最好找了,方位是现成的……让孤想一想……依孤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今夜……我们先试一试,看看能否寻觅到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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