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9章 血染之于铁幕（十一）
在星月之光的映照下，某些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在飘散。
成千上万，如同雪花般悠然飘散之物，其实是蒲公英的种子。
森灵魔术，说白了其实是一种空间魔术。把东西从大树海那边取过来，或者反过来把东西转移到大树海中去。
如今洛里安取来的就是一种叫做＂巨绒蒲公英＂植物。它们和蒲公英长得没有太大差异——除了它们巨大的尺寸之外。
被召唤过来的只有巨绒蒲公英满带种子的花冠而已。半径十英尺，毛茸茸可爱的巨型白色雪球，上面布满了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飘散的的蒲公英种子。而当大量的蒲公英伴随着遍布整个城市的树藤一起出现时，这城市便平白＂生长＂出了数千个白色绒球。
虽然已经因停电变得漆黑，温度也冷下来不少，城市依然有着一定的＂热岛效应＂——城市内部的温度比郊外更高，会形成上升的热气流。
这一点点的热气流足够带动蒲公英的种子飘散开来，于是贝尔根城上空就突然下起了一场＂蒲公英雪＂。而且很神奇地，这雪不是从天而降，反而是从城市下方往天空上飘散。
掩藏在夜色之中，急速接近贝尔根城的轰.炸机，根本没法注意到突然涌现的蒲公英雪。
三架轰.炸机按照计划投下了总计二十六枚燃.烧.弹，这些都是被国际条例禁用的，过于非人道的[扩散式磷毒凝固汽.油.弹]。这种灭绝人性的武器会在半空中自动分裂成数十个弹.头，然后朝轰.炸的目标城市洒下能持续燃烧数十个小时的烈火。它们产生的高温和有毒气体对平民有巨大的杀伤性，堪称屠城首选，是独裁小国与恐.怖.分.子的最爱。
只要把这二十六枚 [扩散式磷毒凝固汽.油.弹] 投进城中，贝尔根城就会被火海吞没。它产生的大火不是普通的消防设备能够扑灭的，而且火势会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只有当一切都被烧尽时才会平息。
但是不管怎么厉害的轰.炸武器，被抵挡下来就输了。
＂听着。＂
开打之前，芳汀曾这样通过无线电给伊莱恩他们讲解过。
＂现代使用的轰.炸武器，一般只有两种引.爆方式。
一种是单纯地把引.爆器设置在弹头的位置上，当弹头撞上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炸开；
而另一种轰.炸武器的引.爆器在尾翼螺旋桨上。投弹会随着不断落下、与空气冲突而让尾翼螺旋桨旋转。螺旋桨转动的过程中弹体都是安全的，绝对不会引.爆。而当弹体坠到某些东西上，终于停下来时，尾翼的螺旋桨就会逐渐停止转动。它完全停止转动的时候就会触发弹体内部的引.信，引爆这颗轰.炸武器。＂
＂为、为什么要专门设置螺旋桨什么的，这么麻烦？＂伊莱恩不禁疑惑。
＂利用尾翼来控制引.爆的轰.炸武器一般是大家伙，它们的弹体有着非常坚固的外壳，无法简单地被枪弹击穿。＂芳汀的回答直截了当，＂如果把引.爆器设置在这种大家伙的弹头部位，让它撞击到什么就立即引.爆，它们很容易就会在半空中被防空炮火击落，不曾到达指定的轰炸目标就被损耗掉。那么给它们套上坚固的防弹外壳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简而言之，用尾翼引.信进行引.爆的轰.炸武器都是威力巨大的炸.弹，为了精准打击某个军事目标而存在的。仅用防空炮火去扫射它们也没有太大效果。如果敌人是以毁灭这座城市为目标，在半空用阻力防止它们下落也没有太大意义。
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想要阻止空袭吗？＂
＂我会想到办法的。＂洛里安如是说。
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个计划。用 [蒲公英雪] 去阻止洒落的天火，这种荒唐的计划。
虽然听着荒唐，但那好歹是伊莱恩想出来的计划。而且它活用了森灵魔术的其中一个特性——近乎无限地吸收冲击、震动和热量的能力。
从城市上空飘散的蒲公英种子相当多，多到可以算是密密麻麻地遍布整个城市上空。对准这座城市投下的燃.烧弹，不可能不碰触到正在飞升的蒲公英种子。
而只要它们碰上种子，伊莱恩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这些看似完全无害的蒲公英种子，却是森灵魔术的延伸。当它们碰触到其他物体时，森灵魔术也会顺势发动，吸走那些物体的动能。
燃.烧弹的动能就只有它做自由落体运动时，从天上坠落下来产生的动能。如果这份动能被吸收，原本高速坠落的物体就会变成轻飘飘的，就像羽毛一样缓缓下降。不过燃.烧弹本身还是挺沉重的物体，一时的动能被吸收不代表它没法继续加速，它缓缓下降几秒之后又会继续加速坠落。
然后它们会再次碰上其他蒲公英种子，再次被吸收动能，再次以羽毛一样的速度缓降。
就是靠着这种小小的技巧，德鲁伊就能让本应高速落下、砸在地上引发灾难的燃.烧弹，变成半空中无害的、慢慢降落的小小滚球。
然后它们突然分裂了。燃.烧弹内部好像是自带高度感应器的，当它们下降到某个高度时就会自行裂解，化为数十发小型燃.烧弹。这种恶毒的设计是为了让燃.烧弹能焚烧到更大的面积，造成更大的人员伤亡。
而且分裂出来的子燃.烧弹更脆弱，不仅碰撞到弹头的位置会触发爆.炸，弹体本身稍微受到一点冲击也会炸开。一旦这些子燃.烧弹炸裂，就会泼出大量含磷的剧毒氧化剂，自燃并把碰触到的一切点燃。
仅仅阻止它们下落并不足够，它们坠地时就会引发巨大的灾难。蒲公英没法贴地飞行，它们一般是从距离地面数十英尺的大楼頂上生成的——在盘踞与此的藤蔓之间生成。
既然如此，不让它们下落时受到半点冲击，就可以了。
洛里安想到的办法，就是用树脂把碰触到的子燃.烧弹全部包裹起来。
子燃.烧弹在下落的过程中必然会碰到蒲公英。洛里安在蒲公英被碰触的瞬间，就往那里传送大量的树脂。于是这些又粘又稠又软的树脂，瞬间就把子燃.烧弹连同蒲公英一起粘住，裹在一起，变成粘稠的树脂团块。
这些团块依然会下坠，毕竟有重力在影响。但森灵魔术会吸收冲击力，导致树脂团块下坠的速度非常缓慢。在它缓慢坠落的过程中又会碰触到更多的蒲公英种子，树脂会黏住更多的蒲公英。然后坠落速度再次归零，再次缓慢下坠，再次黏上更多的蒲公英。
不到十几次碰撞，所有的子燃.烧弹就会被厚重的树脂和更加厚重的蒲公英团包裹起来，最终一团团变成绒球般的东西，既毛茸茸又软绵绵。
这些绒球落在城市的地面和大楼的楼顶，却没有引爆，只是轻轻弹跳了几下就彻底停止滚动。因为，哪怕是被粘在树脂上，蒲公英种子依然能够借助森灵魔术吸收动能嘛。
几分钟过去了。城市并没有被烈火吞噬，一切归于沉寂。朝这个城市投下的二十六枚燃.烧弹，最终变成了落在城市里的数百枚绒球，没有任何一发引.爆，没有任何一发能引发火灾。
敌人想毁灭这座城市的、恶毒至极的空袭，被洛里安那看似荒唐的 [蒲公英雪] 彻底防阻了。
顺带一提，利用蒲公英战斗，其实是伊莱恩想出来的计划。他想出这个计划时，还稍微担心了一下，怕这个天马行空的计划没法奏效。结果计划执行得比他预想之中的还要完美，居然连一发燃.烧弹都没有漏掉，全部接下来了。
这次空袭使用的燃.烧弹果然是那种＂弹头触发式＂的燃.烧弹，在弹头撞上什么东西时就会引.爆。因为这次的燃.烧弹使用的是可分裂式子母弹设计，它不可能有很坚固的防弹外壳，所以用弹头撞击触发引.信，就是最合理的设计了。
正因为如此，蒲公英战术才会如此有效。
话说，如果燃.烧弹是用尾翼螺旋桨来控制引.爆的，这套战术会不会出大问题？
答案是，当然会。
尾翼一旦停止旋转，它就会炸开，然后天火会不受控制地坠向城市，酿成火灾。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子可就惨了。
所以这个作战多少有点赌运气的成分。
不过飞散在天的蒲公英也可以多少吸收掉那些火焰，应该只有少量的火焰能落在城市里。那点小火靠消防员们就能扑灭了……大概。
所以不管怎么做，这套利用蒲公英的战术都不会输，至少不会惨败。
＂嗯……＂洛里安跪倒在地上，一脸疲劳。
＂还、还好吗，洛里安？＂伊莱恩担忧地问。
＂没…没事，有点困了而已。＂鹿人德鲁伊回答得相当勉强，眼皮都快要塌下来的样子。
德鲁伊每次使用完大规模的森灵魔术都会陷入疲劳状态。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此大规模的森灵魔术，本来甚至是洛里安无法驾驭的存在。
因此绝大部分的魔术运算都通过盖亚大人来完成，此时的盖亚犹如一台演算能力惊人的光子超级电脑。如果同样的运算全由洛里安自己来完成，鹿人德鲁伊的脑子会直接过热烧掉。
看样子洛里安已经没法继续用同样规模的森灵魔术了。所幸空袭已经完结，不可能再有第二波空袭吧。
因为，听说那个燃.烧弹一颗的造价就是天文数字。第一波的空袭就扔了二十六枚，这是可以简简单单地把一整座城市一年的财政预算用光的水平啊。
居然把一座城市一年的财政开销用在轰炸这座城市上去，这是什么黑色幽默。
但是不管洛克菲勒财团再怎么有钱，不论洛克菲勒议员如何有钱任性，他们都不可能准备第二波空袭，投入更多造价天文数字的燃.烧弹吧？哪怕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这种亏本到血亏的做法，绝对会被资本家嫌弃吧？
更何况洛克菲勒议员已经死了呢。他们财团的头头都没了哦。都这种地步了，就别再执意轰炸这座城市了，拜托！
也许是伊莱恩的祈祷终于生效，他们久久未能看到另一波空袭的到来。看样子是真的结束了。
＂完、完结了……＂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应、应该不会有空袭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波扎克他们处理，我们回去休息吧？＂
＂嗯——＂洛里安爬起来，试着提振精神。
＂糟糕！＂芳汀的声音在伊莱恩耳边响起，仿佛在宣告噩耗：＂刚刚截获到军方的内部加密通信！还有一架大型运输机正在赶过来！里面搭载了1200万吨当量的战术核.弹头[地狱犬]！＂
＂等等，什么？！＂伊莱恩全身打了个冷战，＂怎、怎么可能？！他们疯了吗？！使、使用核.弹不是[南极条约]明令禁止的行为吗？！＂
＂不。使用核.弹攻击别的国家才是明令禁止的行为。但他们在炸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城市。＂铁腕强尼插话道，依旧用着那种慢悠悠的、仿佛在吞云吐雾的语气：＂他们还有个绝佳的口实，炸掉自己的城市是为了阻止病毒扩散。这只是诺威的内政问题，别的国家想责备也很难责备吧。＂
＂怎、怎么可以这样……！一群疯子！！＂
＂嘛，那本来就是一群疯子。否则他们都不会疯到在自己国家的城市里释放疫病，然后又想把城市付之一炬了。＂
伊莱恩眉头深皱，转而望向洛里安：＂还、还能再抵挡一回合吗？＂
鹿人青年的脸色发青，而且眼皮已经塌下一半，都没办法好好睁开双眼了：＂有点……勉强啊。我光是……维持住清醒，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然后他识趣地把麒麟的粉晶交到伊莱恩手上。
＂……我、我明白了。那就由我来做点什么吧。我、我一定会守护住这座城市的。＂伊莱恩发动了念动力，直接浮空。
＂你打算怎么办？＂芳汀的声音在伊莱恩耳边扰动，＂那是核.弹耶。即使选择直接击落，它也会在城市上空爆.炸。核.弹空爆的威力依然足够把这座城市烧成飞灰。哪怕强行截住它，不让它落在城市里，它一旦停止坠落，就会引.爆。＂
是那种根据尾翼螺旋桨的转速来起.爆的设计吧——一旦螺旋桨停止转动，核.弹就炸开，之类的。
也就是说伊莱恩想在半空中用念动力截住核.弹，也依然会导致核爆。
真麻烦……
但是伊莱恩也意识到一个事实。既然核.弹的尾翼上有螺旋桨，也就意味着它并不是被截停的瞬间就马上引.爆。距离螺旋桨完全停下，会有一两秒的缓冲时间。
伊莱恩事前看过的影视资料也显示是如此：核.弹落地之后并不是直接引.爆，而是等待上一两秒，尾翼上的螺旋桨彻底停止转动了，它才触发爆.炸。
如果有一两秒的时间，应该还是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比如说利用麒麟的力量把核.弹整个转移走。
[有点难。] 粉晶麒麟宝莉塔能够读取伊莱恩的心思，所以直接回道。
[如果是哥哥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在短短几秒内精确地做出传送门。但以吾的能力做不到。哥哥的能力特化传送门的发动速度和精准度，吾的能力特化的是发动距离和范围。]
偏偏在这个骨节眼上……！
偏偏在最需要凯迪欧的力量时，那个贪恋幼.女的笨蛋公麒麟，跑去看二次元演唱会了！
伊莱恩气得差点吐血。
[吾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现在先想办法对付眼前的危机。] 宝莉塔提醒道。
伊莱恩生气之余，也确实想到了什么。
＂你、你刚才说，你是特化距离和范围的？范围指的是……打开传送门的面积？＂
[正是。]
＂最、最大能打开到什么地步？＂
[以你们的计量单位，半径三十英尺左右。]
哇哦，太猛了，宝莉塔小姐。你比你那不务正业的哥哥厉害多了。
[吾可是能听见你的心声的。]
非常抱歉。
既然能打开那么大范围的传送门，多少有点偏差也没关系吧。
不。核.弹坠落的速度可能不仅按照自由落体来算，它可能会用喷射器来加速飞行，命中目标。如果目视到核.弹再展开传送门，依然很难截住它吧。
情况就像是业余选手试图用网球拍去接住专业球手发出的超高速扣杀那样，成功接住的概率极低，一有失误就是比赛完结（Game-Over）。对于高速移动的球来说，网球拍的尺寸本来就没大到哪里去，相比之下网球的场地大的很，球落在哪里都可以得分。
果然光靠粉晶麒麟宝莉塔的力量是不行的。伊莱恩也得做点什么，以确保万无一失。城市里九万多条人命背负在他身上呢。洛里安也在这里呢。不确保万无一失可不行啊。
＂我、我明白了。＂白狮人少年思索了一下，想出一个粗略的计划：＂不、不要等核.弹打过来了才展开传送门。请、请现在就打开传送门并维持住。我、我会试着把核.弹诱导到传送门里去。＂
如果靠伊莱恩的念动力强行挪动核.弹，改变它的飞行轨道，这个计划也并非不可能实现。简而言之就是大力出奇迹。但要做到这种地步，伊莱恩必须提前发现核.弹，并用光子的细线把它捕抓住。
＂芳汀，那、那个核.弹大概有多沉？＂伊莱恩再次确认。
＂如果是那种当量的核.弹，它大概有两吨重吧。里面装载的核子材料并不是很沉，但是控制核反应的装置很沉。＂
这果然是一份苦差。
麒麟那边已经展开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门，就在贝尔根塔的塔顶上空，约二十英尺的高度处。
接下来只需要把核.弹诱导到这个传送门内，就能避免贝尔根城的毁灭。
听起来是很简单的计划，但做起来恐怕困难重重吧。如果射向这座城市的核.弹大幅偏离城市中心，怎么用力拽也没法把它拽向传送门这边，该怎么办？
＂你、你先走吧，洛里安。＂伊莱恩终究是担心会失败，＂你做得足够多了，让波扎克的双角兽先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我在这里陪你，见证这一切。＂鹿人德鲁伊却坚定地说，＂别担心，核.弹杀不死德鲁伊。＂
他是为了不让伊莱恩担心才这样说的，还是认真地这样认为呢？
如果他使用[绿蓑衣] 吸收所有冲击和热量的话，核爆恐怕真的杀不死他。只要熬过第一次核爆冲击，以德鲁伊的再生能力就绝对不会死去。他不会死，但绝对会受到很重很重的损伤——犹如被扔进炼狱里炙烤。伊莱恩有过类似的经历，他知道那会有多疼。
伊莱恩认识洛里安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知道这头壮鹿有多倔强。鹿人德鲁伊想和这座城市共存亡的决心，应该是不会轻易撼动的吧。就算洛里安逃了，城里还有洛里安关心的人，比如伊弗瑞尔长老。如果洛里安会抛下德鲁伊教的人自己逃掉，洛里安就不是洛里安了。
伊莱恩叹了口气：＂明、明白了，我不会多说什么了。照顾好你自己吧。＂
波扎克骑着双角兽出现在洛里安身旁，应该是通过传送门转移而来的。
＂这里就是特等席吗。风景真不错。＂老混蛋一边说一边给伊莱恩使眼色。
波扎克大概早有了计划，会在伊莱恩阻止核.弹失败、核.弹落下来的瞬间，直接强拉洛里安进传送门逃跑。现场有摩根在，而洛里安用完那么多森灵魔术之后已经相当疲乏了，应该是没有办法反抗，会直接被拉着走的。
……这样也行。这样伊莱恩就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他飞到高空中，准备迎击核.弹。
以半吊子的手法来迎击，是不可能成功的。要做就做得彻底，毫无保留地用上他能用的一切。
[超凡入圣——彻悟] 启动。伊莱恩把自身与真理（弦外之理）链接到一起，其身即为宇宙真理的代言者。
[莱斯福特放射光] 从伊莱恩的身上发散出来，让他整个人都成了发光体。在这个因停电而陷入黑暗的城市里，他说不定是全城最亮的人？
算了。只要飞得够高，在星月之光的掩护下，他就不会太过显眼。飞到高空所需的念动力，他还是有的。
＂[相对领域—思觉同调]。＂他展开了探测用的领域，而且用尽自己能用的一切力量，让领域的探测范围尽可能地大。
白色的球形空间扩展开来，半径逐渐增大，最终变成了半径有三百码那么大的巨球。探测用的领域能变得这么大，伊莱恩已经非常努力了。
尽管如此，想靠这个领域覆盖住整个城市上空，依然不太现实。只能靠目测预先找到来袭的核.弹，然后赶过去让它进入领域之中吗。
如果用麒麟的传送门接住核.弹是类似用网球拍接住高速飞行的网球的程度，伊莱恩这个领域接核.弹就像是用渔网抓住一条小鱼。成功概率变大了，应该总会有办法的。
他用千里眼四下观看，成功捕获东天远方的一颗亮光。那个要么是搭载核.弹头的轰炸机，要么是核.弹头本身——因为存在把核.弹头搭载在巡航导.弹，上一口气发射过来的选择。
既然芳汀说那颗核.弹本体重达两吨，把它搭载在巡航导.弹上发射过来应该是更合理的做法吧。
果不其然。导.弹速度相当快，伊莱恩第一眼目视到天边的亮光，半秒之后导.弹本体就已经可以被清晰看见。然后导.弹和核.弹头分离开来，两吨重的核弹头在惯性驱使下呈抛物线往城市这边砸来。
那果然是二段分离式的导.弹。为了保持最高速度进行长距离飞行，也只能这样设计了吗。
但这种设计真的是帮了伊莱恩大忙。他看到刚才那么大一支飞.弹，目测它十几吨重，还在犯愁该怎么用念动力拖动它呢。如今分离之后的核.弹头果然只有两吨重，甚至更少（芳汀的情报不一定准确），总之只要减少到这个重量，用念动力的时候总会有办法吧。
伊莱恩全速飞行应了上去，核.弹头旋即闯入他的领域中。它碰触到领域最外沿的瞬间，伊莱恩就用光子的细线捕获了核弹头。
正常情况下，伊莱恩的念动力操作范围大概有三十码，按他当时的精神状态而定会有微幅增减。
超出这个距离的话，要么输送的魔力不足导致念动力威力大幅下降；要么操作出现大幅延迟，操作精度极低；要么单纯就是发射出去的光子细线根本打不中目标；甚至还有可能出现操作过程中光子细线直接断线，操纵中的物体不受控制地飞走，这种恼人的现象。
总而言之，和世界上绝大部分魔术一样，魔术施放出去后越是远离施术者，威力就会越低。使用魔术的过程，其实就是以人的一己之力反抗自然法则，逆天而行的行为。
违抗自然法则，自然会受到自然法则所修正。魔术就是这样子，在施放过程中被逐渐抹消、修正，最终湮灭的。
但那充其量只是以＂魔术从人体内发射出去＂为前提条件的说法。如果魔术一只在人体内运行，貌似受到自然法则修正的作用就会变小。
而伊莱恩的 [相对领域] 是 [绝对领域] 的延伸。这个白色的球形领域等于是他的体内，一个专属于他的小宇宙。
在他自己的领域（宇宙）里，他就是唯一神，他就是自然法则，他定立的准则就是这片领域里的唯一真理。
所以他在自己的领域里施放的一切魔术都不被自然法则修正，可以100%地发挥出魔术本来应有的效果。
攫住。拖动。诱导。硬塞。
他操纵着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的蛮力，用那无形的蛮力强行牵引核.弹，把它导向正确的轨迹，最终让它对准了麒麟打开的传送门飞入。
＂欸这。＂就连伊莱恩自己都一头雾水：＂核.弹，这么轻的吗？＂
非也，那个核.弹头确实有两吨重。芳汀通过破解军事通信取得的情报并无误差。
伊莱恩会觉得轻松，只是因为他如今使出的念动力，比平时强大了很多而已。把魔力无损耗地转换成动能，100%利用率的念动力，就是这样强大。那已经是可以把巨龙的尸体轻松吊起来，如同玩偶般到处乱扔的水平了。
反过来说，平时使用的魔术都是有损耗状态，被自然法则修正了绝大部分效果，魔术的效率该有多低……
当然，如今的伊莱恩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以为核.弹头比他想象中的轻，以为芳汀的情报有误。他把这怪现在告诉艾斯利尔哥哥并得到答案，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嗖！——出乎意料之外地，核.弹直接掉进了传送门，然后彻底消失。
……欸？就这？真的，就这？？？
仿佛是角色扮演游戏里做好了打最终头目的准备，然后刚看见最终头目就不小心一刀秒杀的感觉。这莫名的失落感真让人难受。
伊莱恩收起相对领域，一脸错愕地回到高塔頂，和洛里安等人汇合。
＂搞、搞定了……大概？＂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自己这么简单就阻止了核.弹。
＂你那个是什么大猩猩怪力，两吨重的核.弹头是你想搬就搬的吗？？？＂简单到芳汀都在疯狂吐槽，佣兵们估计通过伊莱恩头戴的战术护目镜，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话说这护目镜是不是很不妙，难不成说伊莱恩的每一个行动都被监视着吗？？？
＂那、那个，核.弹似乎比想象中要轻很多，体感上貌似连一吨都没有……是用、用了超轻材料制作吗？＂
＂那怎么可能，笨蛋。＂芳汀气冲冲地切断了通信，似乎是因为能力被质疑而感到很不爽。
……女人真难伺候。
＂把我的感动还给我！＂波扎克也拉长了脸抱怨：＂我原本还以为会有很热血的画面。我还以为会看到你呲牙咧嘴咿咿呀呀地叫，用尽力气都改变不了核.弹轨道，然后在众人的应援声中引发奇迹，在最后一刻改变了核.弹的轨道拯救了城市什么的。
现在这是什么鬼！你这演出完全不行啊，作为演员完全不及格啊！你倒是给我演一演，炒热现场气氛啊笨蛋！＂
＂洛、洛里安。＂伊莱恩用死鱼眼看着鹿人德鲁伊：＂揍这个大傻子。＂
咚。鹿人青年象征性地敲了一下老混蛋波扎克的脑壳。
＂哎哟好疼！头骨裂了耶！＂老混蛋夸张地演了起来，这是在言传身教吗？＂嗷嗷嗷嗷嗷，你这是蓄意伤害罪，小心我讹你哦！赶紧跟我去约会一天当作赔罪哦！＂
槽点好多，不想吐槽。怪不得波扎克和艾斯利尔哥哥是同一个乐队的，这两个家伙凑起来就是一对活宝吧。凑一起讲相声肯定比玩音乐更有赚头吧。
＂够了别闹了。＂摩根摇着头过来拖走波扎克，＂咱家的老混蛋又开始发癫了，不好意思我先带他走了。＂
然后他带着老马走进了双角兽的传送门。
伊莱恩他们头上的麒麟打开的传送门也消失了，清朗宜人的星空重新出现在他们眼前，之前那场大战仿佛只是场梦。
＂应、应该都结束了吧？该、该不会还有一发核.弹要打过来吧？＂伊莱恩不禁追问。
＂结束了。就算想再发射核.弹，他们也没有预算那样做。也划不来。＂芳汀答道，＂哦对。国外好几个电视台已经在播送贝尔根城被恶意散布疫病的消息了。总算是赶上了呢。＂
你们到底赶上了什么。伊莱恩心里疯狂吐槽。明明城市都差点被炸平。然后作为罪魁祸首的洛克菲勒也被杀了。你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赶上不是吗。
＂不过诺威国内有很严重的消息封锁，这些信息没法在诺威国内播送。＂兔人少女继续说。
＂之前去找情报商人也是无用功吗……＂搞得洛里安失落起来了。
＂不，证据还是有好好地提交，被外界所知。来自国外的舆论压力也会影响诺威公国。这样一来，哪怕他们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会有所收敛吧。＂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而且他们在这次作战里白白亏掉好几个亿。为了毁掉一座城市如此亏本，最终还没有办法毁掉它，洛克菲勒财团的面子往哪儿搁？＂被拖走的波扎克不死心地用无线电念叨着：＂这时代是资本的时代，也是信息的时代。不管怎么封锁信息，来自国外的风吹草动还是会影响国内。屠城消息的流出会导致洛克菲勒财团荣誉扫地。我好期待明早他们的股票一路跌停的模样。话说明早一开市就是全面股灾吧，喵啊哈哈哈哈！＂
好像不只是洛克菲勒财团一家的事情。伊莱恩不太清楚股市的事情，但他可以想象出明天股市面板上一片绿茵的样子。
这会不会很不妙啊？他们虽然拯救了一座城市，却间接害得很多以炒股为生的人、很多小企业老板直接破产跳楼什么的……
但是这城市还是要救，难道看着这里的人被核.弹炸死么。算了不去深究了。
＂话、话说，你把核弹送到哪里去了，宝莉塔大人？＂伊莱恩取出粉晶交给洛里安的时候，顺便问麒麟。
[送到东方大陆去了。那边正好被黑暗吞噬，核.弹能尽量消灭一些黑暗生物也好。]
伊莱恩和洛里安都瞪大眼：＂你、你的传送门能直接连通东方黑暗大陆？？？那岂不是很不妙？＂
刚才不是长时间打开了传送门吗。要是在那段时间里有黑暗生物从传送门里涌出，这就是另一场生化灾害了。
[不。传送门只能单向连通，把物体从这边送到那边。东方大陆已经不存在魔力，所有魔力都被黑暗吞噬同化了，因此无法从那边做出双向的传送门。]
粉晶麒麟如是答道。
[吾也在传送门上做了手脚，另一边的物质没法过来。]
这……应该还行吧。
虽然伊莱恩无论如何都没法想象出有一颗核.弹在东方黑暗大陆那边引爆，把千万头黑暗生物卷入的光景。事情实在太抽象了。
话说东方黑暗大陆是不是完全没有人居住了啊？之前不是有个河蟹人郦道元大叔从东方过来了吗？也就是说东方那边其实还是有一些尚未被黑暗侵蚀的居民，在顽强地生活着吧？笨蛋麒麟擅自就把核.弹扔到那边去，会不会对那边的居民造成困扰啊……
伊莱恩在心里碎碎念，丝毫不在乎自己那些失礼的想法有可能被麒麟知悉。他走神的同时，洛里安已经推着轮椅，和伊莱恩一起回到了城内德鲁伊教的礼堂前。
＂噢，洛里安大人！还有光辉大人！你们没事就好！＂他们回来之后果然受到了德鲁伊教徒们的欢迎。
因为停电的关系，礼堂里点了不少蜡烛，而且有些信教的居民也跑进来避难了，礼堂突然就有了教堂的感觉。虽然这里没有盖亚的神像，原则上没法叫做教堂。
＂我过来归还几个大树海的操作权限。＂洛里安道，身手碰触了伊弗瑞尔长老一下。虽然不知道他实际做了些什么，但盖亚大人的力量应该已经切实归还回去了。
＂覆盖城市的常春藤明早应该就会枯萎，不会造成太大问题。你们负责清理一下就好。＂鹿人德鲁伊又说，＂我有点困了，先回去了。＂
＂欸，洛里安大人这么快就走吗？我们准备了酒宴哦，不小酌一杯再回去吗？＂
洛里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说你们啊……这个城市刚刚才免于被核.弹毁灭，亏你们真有心情酒宴啊？＂
＂就是因为这座城市免于被核.弹毁灭，我们才需要庆祝下啊。＂那个爆肌鹿人长老笑着回道。
这家伙……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吧？
＂嗯……洛里安大人这么累了，还强行挽留你参加宴会，确实不太好。那么至少，把这些慰问品带回去吧。＂长老命令德鲁伊教徒们送来好几只沉甸甸的袋子，＂有我们自酿的蜜酒，还有下酒用的小鱼干。回去分给艾斯利尔大人和泰罗大人吃吧。＂
＂好吧。泰罗应该会喜欢这个的。＂鹿人德鲁伊笑着收下了礼物。
被晾在诊所那边看家的泰罗也确实需要一些慰问品。伊莱恩心想。你们应该送他牛肉干的，真的。那个适合下酒。
笑纳完礼物之后，洛里安本来显露疲态的眼神也勉强挤出一丝犀利。他故意压低声音，用跟前的伊弗瑞尔长老才能听见的音量问道：＂然后，你们和波扎克有过什么交易吗？＂
伊弗瑞尔先是错愕，然后露出想要辩解的神色，却放弃得很快，用变得真诚的声音低念叨：＂那个男人要我们煽动这座城市起义，用这里作为反抗暴政的始点。那就是他拯救这座城市的代价。＂
＂然而他没有拯救这座城市。拯救这座城市的是伊莱恩。＂洛里安变得严厉起来：＂如果波扎克敢再次厚着脸皮对你说他拯救了这座城市，你就用我的原话去反驳他好了。不管他是怎么厚颜无耻之人，他都不敢否认这个事实。＂
＂重点不是他是否真的拯救了这座城市。重点是人们现在都以为洛里安大人和光辉大人已经和他联手。＂长老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贝尔根城内反抗国.家.暴.政的声音越发高涨。我会尽力劝导人们保持冷静克制，但恐怕知道真相的人们——＂
啪！黑暗的城市突然大放光明，重新通电了。突然亮起来的环境也让伊弗瑞尔长老愣定了一下，中断了对话。
虽然战斗结束后城市重新通电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
＂为什么要消灭这座城市的市民？住在那里的明明都是些普通市民而已，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非得被你屠城不可？＂稍微经过变声处理的，伊莱恩的声音，在城市里响彻。
＂你在说什么鬼，你是傻.子吗？哈？杀他们是因为他们碍眼，有这个理由不就足够了吗？那座城市里可能藏匿叛乱分子，所以整座城市都必须肃清！＂对应地，洛克菲勒之前的回答也在城市之中响彻：＂那城市里的小市民毫无价值，只是厚着脸皮领取国家给予的各种福利！这些社会蛀虫不赶紧杀掉，难道任由他们继续蚕食国库？＂
似乎有谁通过城市的广播系统，把伊莱恩和洛克菲勒之前的对话重播出来了。不用多说，是老混蛋波扎克动的手脚。
伊莱恩下意识地拆下那个一直偷听偷录他的见闻的战术护目镜，把它摔得稀巴烂。他才不管那玩意的造价有多昂贵。
＂是的。他们都是蛀虫。真正对这个国家有价值的人才都事先送走了。剩下的人全都是没有用的废物，而废物就该待在垃圾焚化炉里，被燃烧殆尽。＂
广播还在继续，在精确无误的重播着洛克菲勒议员的粗暴言论：
＂工人有什么用？再过几年，机械化的大生产将会替代工人，还有各种人工智能驱动的魔像来替代单纯机械无法完成的细微操作；农民有什么用？自动化农业早就在顺利运行，不久的将来一个农场只需要一两个人管理，其他人可以去死了；
教师？公务人员？警.察？军队？这些完是可以被人工智能魔像代替的岗位！只要自动化普及起来，这些浪费社会资源的废物可以全部下岗去了！人类的凡躯俗体能成就什么？一个人需要花费人生三分之一的时间来学习，然后才能投入工作。
他们把人生大量的时间浪费在吃喝睡玩这些低级的生理需求上，实际工作的时间是那么的少，为社会创造出来的价值是那么的低！人只不过是一种资源浪费巨大、创造力低下的废物！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那么把百分之九十九的废物人类杀掉，只保留百分之一的精英，不就是最合理的事情吗？＂
啊这……确实呢。即使是重听当初洛克菲勒的言论，伊莱恩也觉得超级生气的。这套言论被录音，在整个城市里播放，变得人尽皆知。可以预料市民的愤怒会爆发了。
从以前起，老混蛋波扎克就特别擅长煽动人心，让人们跟着他的节奏走。
被他这样煽动，愤怒的贝尔根城市民想不起.义才怪。
＂那么你应该先死一死，洛克菲勒。＂广播恰到好处地插播伊莱恩的言论（依然做了变声处理）：＂你拿什么来证明自己是对人类有价值的那百分之一的精英的一员，而不是剩下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废物的一员？＂
＂很简单。因为老子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王侯将相都得向我低头。只要老子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要富有，我就能持续不断地把这些废物穷鬼踩在脚下，嘲讽他们，愚弄他们，剥削他们，使役他们。这就是我们这些精英人士的特权！＂
好吧。有时候真不怪波扎克。其实是洛克菲勒自己作死的成分更多。
真是的，谁来救救这群猪资本家啊？为什么可以蠢到这种地步，在以为自己拥有优势的时候就大放厥词呢？就不怕被人录下来吗？？
啊对。伊莱恩想起来了。是因为深渊的侵蚀吗。在强行获得深渊力量的同时，凡人的意识也无法承受深渊的睿智，许多人就会因此而疯掉。伊莱恩和洛克菲勒议员对话的时候就已经明确感觉到那份疯狂。
好吧，有时候真不怪洛克菲勒太蠢。他不是蠢，是疯。
在他出卖人类投靠深渊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定型了。或者再反推上去，在他丧心病狂地追求力量而想出卖人类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定型了。
神欲毁灭一个人，必先令其疯狂。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洛里安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再是他能掌控的了：＂我们……我们回去吧。＂
这个国家正被仇恨的洪流吞没，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只能随波逐流。
就连爱好和平，不想多生事端的德鲁伊们，恐怕也无法再偏安于一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