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南不屑道:“只要他还是个人,就有人的情绪,就有七情六欲。”
云黛看完了信,没说话,将信递给沈从南。
沈从南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更加不屑了。
“他们那样对你,最后还得靠你的名头,在乡下立足。”
云黛道:“哪里是我的名头,明明是你这个夫君的名头。
他们是惧怕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呢!”
沈从南听了这话,心情很好。
替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的带子,“走吧,进宫去。”
今天,定国公府的主子全部都要进宫。
贵太妃也去,她是恪王的亲娘,这场合少不了她。
她戒瘾成功,但以前亏损的身子还没补过来,依然蜡黄干瘦,满脸皱纹。
那细细的脖子,云黛都担心她撑不住那满头的珠翠。
和白皙美貌、保养得宜、身材娇小的定国公夫人站在一起,像祖孙俩似得。
云黛扎她心地道:“外祖母,你看起来像母亲的祖母似得。”
贵太妃脸上一黑,想抓云黛的脸。
但她现在没心思对付云黛,她觉得心虚,没脸出去见人。
她被戎狄人掳走糟践,肯定很多人都知道。
她应该以死全名节,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
但若是不去,很多人只是怀疑,就成了确定了。
她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依然骄傲地出现在人前!
同时,又想去出家,躲避世人异样的目光。
贵太妃现在就是这么矛盾。
她很纠结,很痛苦。
国公夫人一脸尴尬,云黛平时的嘴儿甜着呢,很会哄人。
怎么今天说话这般扎心?
很温柔地训斥道:“别胡说。我们像是平辈。”
云黛是故意的,道:“我可一点儿都没夸张!
外祖母,今天进宫,要是谁给你福寿膏或者神仙膏,你怎么办?”
贵太妃眸中露出凶光,道:“哀家会给他一个打耳光,并将事情闹大!”
云黛还是不放心,对檀香道:“若是有类似的情况,你尽管大声阻止,一切有我担着。”
檀香道:“是!”
沈从南催促道:“好了,可以走了。”
贵太妃身份高,自己带着四个侍女坐一辆马车。
云黛和国公夫人带着苏嬷嬷、周嬷嬷坐一辆马车。
沈从南骑马,走在她们马车的一侧。
前面有承安带着侍卫开道,中间有承平带着人护卫,后面还有人断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排场很大。
但大街上,比他们排场还要大的人很多。
王爷、公主、阁老……
薛国夫人下了马车,就朝着云黛她们走过来。
寒暄过后,一起往宫里走。
她拉着云黛说话儿,故意来开与其他人的距离。
云黛知道她有话要说,也配合地放慢了脚步。
她轻声对云黛道:“我收到消息,巴达娜格格生的大儿子,偷偷往京城方向来了。”
云黛心中一沉,道:“他来做什么?”
薛国夫人道:“说是见贵太妃,要替父母尽孝膝下。”
尽孝?
戎狄人兴这个?
云黛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这话。
问道:“恪王知道这事儿吗?”
薛国夫人道:“知道,但并不是他让那小子回来的。
想来,他给你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云黛抿了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巴达娜格格可是想让她死的,她儿子来,能是认亲吗?
一个小毛孩子而已,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她怕得是萨满巫师和乞颜女巫,必须想办法把二人给除了。
这种宴会是有潜规则的,捐款的数量比自己高一级的人少一点就是了。
太高调,会惹祸的。
贵太妃如坐针毡,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隐晦的鄙视和幸灾乐祸。
她有些受不了,捐完银子,就借口出了大殿。
她想找个僻静的地方,龟缩起来。
经过被戎狄凌虐和戒瘾的折磨,她已经性情大变。
不管外表装得多高贵,多若无其事,她的心里是自卑的,是自我厌弃的,是想逃避偷生的。
她对宫里熟,知道哪里清净人少。
一屁股坐到回廊尽头的美人靠上,看看四下无人,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檀香将一个手炉递给她,“娘娘,外面冷,暖暖手吧。”
贵太妃接过来,看到自己瘦如鸡爪的手,心中悲愤交加。
都是宋雅雪那个恶毒的女人,将她害成这个样子。
该死!
若不是不知道宋雅雪的尸体埋在哪儿,她非得将宋雅雪的尸体挖出来鞭尸不可。
一个宫女朝这边走了过来。
贵太妃蹙眉,不耐烦地道:“真是不让人清净!
檀香,拦住她,哀家不想被人打扰。”
“是!”檀香答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游廊中间。
那宫女走近了,给檀香行礼道:“檀香姐姐,我是春玲啊。”
檀香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想起来了。
这是贵太妃住在宫里的时候,宫里的三等粗使宫女,连屋都进不去的。
春玲希冀地看着她:“檀香姐姐,想起来了吗?”
檀香点点头,“何事?”
春玲道:“就是想给贵太妃请个安。”
檀香淡淡地道:“那在这儿磕个头就走吧,贵太妃不想让人打扰。”
春玲哀求道:“我想求贵太妃让奴婢伺候她,毕竟外面自由,我能回去看看家人。”
檀香毫不留情地道:“不必,贵太妃不缺人伺候。”
春玲跪下,对着贵太妃大声道:“太妃娘娘,奴婢是春玲啊!
奴婢求娘娘让奴婢伺候您,请您给奴婢一个机会!”
贵太妃站起来,冷声道:“滚!”
春玲一听,哭了出来,膝行着往贵太妃跟前走。
“娘娘,您听奴婢说……”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贵太妃翻过回廊的栏杆,走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贵太妃可不傻,不会收她,更不会跟她在这儿纠缠。
谁知道她在搞什么阴谋?
贵太妃都走了,檀香也带着另一个丫鬟追了上去。
春玲站起来,目光渐渐阴沉,目送着贵太妃一行人走远。
然后,走到贵太妃坐过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找了起来。
也不知她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