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的一通电话要到了京平。
此时在解波俊的办公室里，方铭嘉和邵茹坐在沙发旁，镇定自若地望着那老厂长站在办公桌前，双手紧紧握着座机听筒。
“李董，收购方案我看过了，可诚德要占燕武的全部股份，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厂毕竟是全资的国有企业，且握有多项专利技术。”
解波俊情绪激动，近乎低吼，“所以无论如何都得让原厂占股！”
“解波俊，你以为燕武厂的股份有多值钱？”李民洋没好脸，沉声反问。
这时李民洋正在会议中，朱江明、苗奋勇等人还在一旁坐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旁人可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就算厂子负债高，可厂区的投建、设备，包括人才储备等等，都是不可估量的财富，不是你说的一文不值。”
解波俊大声辩解，眉心紧皱成一团。
“把刚才的话给我重新说一遍！”
李民洋高喝，当即让朱江明、王磊等人身躯一颤，更别说被训斥的解波俊了，差点都没站稳。
“我就说了。”
反应过来后，解波俊咬牙切齿，“诚德只给燕武厂偿还债务，就想把这么大的厂区，连同地皮占为己有，呵呵，别做这好梦！”
“哈呀，你要不是诚德会的成员，我绝对跟你翻脸！解波俊，你能不能别这么迂腐，以当前的经济形势，银行可能给你贷款？
也不看看赤字严重到哪种地步了！？要是我不给燕武兜底，债务只会越滚越多，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你在跟谁发脾气？是在拿全厂几千号人的生计开玩笑。”
李民洋怒斥，刚才的那番话完全是吼出来的。
解波俊喘着粗气，眼下不敢再吭声了，他真得掂量全厂职工们的生活问题。
很现实的处境，下个月的工资怎么办？
“搞得好像我稀罕你那小破厂，你口中所谓的技术专利，都是马上要淘汰的东西，就是一文不值！”
李民洋又重重一句，旋即直接挂断电话。
解波俊失神地站在那里，沉吟了好片刻时间后，才缓缓将听筒扣上。
可当这老厂长转身看向方铭嘉和邵茹时，两人都已站在门口，且脸色非常难看。
“瞧李董这火爆脾气，都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收购这事我还得上会，与一众厂区领导班子商议。”
解波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可怜巴巴地望着门口的两人，诚德的这些管理岗可都得抬举着，但邵茹已经把门扒拉开一条缝。
“别急着走呀！有关收购的具体事宜再详细跟我说说，再说马上要中午了，一定得尝尝盐城的特色美食......”
解波俊搓着手，缓步往前靠去。
“可以为你是个谁了！”
邵茹大吼一声，随即拉开门冲出去，在楼道里咋咋呼呼起来：
“解波俊，你真是迂腐，自私自利，拿全厂几千人的生计开玩笑。”
“诚德收购燕舞厂，是要给全厂职工高福利、高待遇的，你还要狮子大开口！”
“那就别收购了，守着这破厂过日子吧，用不了几年，全厂人都得被你害下岗。”
.......
霎时间，楼道里动静大得像打架般，其他科室里的人纷纷挤在门口望着邵茹，而这个女人所愤慨的话，如刺那般，扎进人们的心里。
解波俊为了一己私利，拒绝了诚德的收购，不让职工过好日子......当下人们开始这般曲解意思。
关键诚德员工的高工资可是登过报的，给谁不羡慕？何况连基本工资都拿不到的人群？稍有风吹草动，就令他们精神紧绷。
“方总，那位邵经理什么意思？简直太无赖了，我什么时候狮子大张口了？我只不过是让厂区占点股份，哪怕一点点也行，这跟我个人有啥关系？”
解波俊一把拽住方铭嘉的胳膊，老厂长委屈呀，眼眶都有些泛红。
真泼妇啊......方铭嘉都很懵，没想到邵茹会来这么一出戏，利用职工们的舆论来给解波俊施压。
不过......也对，当所有职工都站在解波举的对立面，就会形成“以德服人”之势。
“这老头的心都黑了！”突然，邵茹站在楼梯口，指着不远处，且颤颤巍巍的解波俊。
“本来你们厂几千号职工，都可以转为诚德的正式工，每个月领五、六百的工资，而且这月底就能拿到高薪！现在倒好，解波俊把你们的路给断了，这破厂诚德还不收购了！管你们死活！”
喊完这番话后，邵茹快步从楼下走去。
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再望向解波俊的目光已然充满仇恨。
原来可以当诚德的正式工啊！真就好像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那般，给职工们造成极大的精神折磨。
“解厂长，你做得确实过了，难道要看着全厂职工下岗你才满意，本来人们都可以领高薪的，你瞧瞧现在，又被你推进火坑，人都走了还怎么收购，就这样吧。”
方铭嘉当即甩开解波俊，往后靠了一大步的神色相当认真！
老厂长，对不起了，给你扣屎盆子了，实在没办法，就是这样的企业文化，我得发扬出来......方铭嘉还是有素质，心中默默道歉。
“解波俊，我草你妈的！”
一声暴戾、高亢，从喉咙处迸发开来的怒吼声在楼道里炸开，随之一个彪形大汉朝着解波俊冲了过去。
“哎呀，老解呀，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人，跟了你大半辈子，怎么狠心把我们往火坑里推！”
“为什么不让诚德收购咱厂，人家刚才说了，明明这个月就能领高薪，这么好的事......结果闹成这样，你真不是个东西！”
“怪不得你女儿能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就是你这人给害的！”
......
一时间，人们都朝着解波俊冲了过去，谩骂声不断，他们情绪尤为激动，甚至开始对老厂长上手，楼道里变得混乱不堪。
“诶呦！”
“你们干什么！”
“别拉我的领口，喘不过气来了！”
解波俊苦苦哀求，可人们都跟疯了似得，相处了几十年的老搭档都开始拉拽自己，更别提其他人。
乱了，彻底乱了！
也就在这时，方铭嘉匆匆离开，露出一抹坏笑，等着吧，不用再苦口婆心地劝了，那解波俊会自己求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