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一设就是七天。
城里城外可是都知道两个男子要成亲了。
要说有钱人家养男宠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都是藏在后院不为人知的地方,摆在明面上的还真不多。
二人一下子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这位要娶亲的人还是他们桐县的大富商谢老板,议论的人也就更多了。
怪不得之前谢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踏破了,谢老板一直没有要相看姑娘的意思,原以为这谢老板是眼界高,看不上桐县的姑娘,原来她喜欢的是男的啊。
虽然说私下对这种行为指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敢冲到他们跟前说,毕竟不少人还靠着谢家吃饭呢。
再稀奇的事儿,也没有人喜欢天天说个不停,许多人从一开始的议论,但后面逐渐麻木。
六月初六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按照这桐县的习俗,新人成亲的前三天是不能见面的,桑宁对这规矩不甚在意,偏偏这位公孙公子那叫一个循规蹈矩。
大手一挥在巷尾买了座宅院住进去,公孙夫妇带着另外两个儿子来到这桐县参加小儿子的婚事,同这公孙烨一同住进了小院。
瞧着自家儿子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公孙夫人幽幽叹气,精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傻儿子出来。
喜服是特制的,两人都是大红色直缀长袍,里头是绛红长衫,头戴红锦玉冠,只不过公孙烨还顶着一块红布盖头后。
成亲当日,公孙夫人早就被请到了谢家,瞧着底下拜堂的二人,她不由得红了眼眶,明明是个儿子,怎么就生出了一种嫁女儿的不舍来。
礼成之后,也是桑宁要去外面应付宾客,而公孙烨守在新房里,在桑宁要出去时,他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让她少喝点酒。
上次桑宁说了他变黑了之后,他可没少养肤,如今这张脸在红布的映衬下格外,显得更是唇红齿白,格外精致白皙,桑宁心口一软,微微颔首:“一会儿我让李四给你送点吃的过来,饿了就先吃着。”
等房门合上,公孙烨从袖子里偷偷摸出一本小册子趴在床上看,看得他是面红耳赤,却又对升起期待。
桑宁一身酒意的回来后,他殷勤地伺候着她梳洗,等她脱下外袍,转过身就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神,眸子里压抑着期待和欢喜。
或许是烛光太亮。
她怎么就觉得这上面眸子今晚格外漂亮呢。
桑宁走过去,一手牵上他的手:“夜深了,该就寝了。”
“嗯。”他耳根红的能滴出血来。
红烛摇曳,帷幔之下影影绰绰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也就在这时红帐内传出煞风景的声音。
“公孙烨,你属狗的!”
男人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和一句道歉的话,道歉归道歉,动作却不停,很快又是一室春光。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有新婚小夫妻,还有旁人……
一杯酒接着一杯酒下肚,身着蓝色窄袖衫的男人喝得酩酊大醉,努力想要灌醉自己,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却愈发的清晰。
第一次的见面,之后的相处,以及她的大婚……
男人浑浑噩噩趴在方桌上,暖黄色的烛光拉长了他的身影,驱不散一身的孤寂。
胆小鬼就只能一个人躲在无人的地方落泪。
同年的九月皇帝驾崩,七皇子登基称帝。
随着新帝登基,带来的还有一个消息,圣上大赦天下,也就意味着秦家一家人能够回京了。
老太太喜极而泣,秦知砚那些个亲戚各个都开始收拾东西,恨不得是插上翅膀连夜飞回京城。
秦知砚则是一夜未眠,他站在院子里望着一个方向良久,久到他双腿麻木这才挪开脚,他不是回房,而是出了门。
他就这么在谢家门口坐了一夜,天将亮时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两个隔着一段距离对视。
秦明珠缓步走近。
她来到这里近三年,早就不再是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小丫头,舒展开的眉宇间都透着自信。
秦明珠在他跟前站定,先问:“堂兄是来辞行,还是为了旁的?”
她知道自己的话很是多余。
他们一家人能够回京,但秦家所背负的冤屈还是要由他们秦家人出面。
秦知砚反问她来这是为了什么。
她平静地说:“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到底是该留在这里还是回去,始终没有想明白,当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我心底的那些阴霾仿佛也被驱散了,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光明和自由。我不想做落在后宅的秦大小姐,而是想做个自由自在的秦明珠。”
这是她的选择。
她要留在桐县。
她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等着父母为自己安排亲事,从一处深宅里跳到更深的围墙里。
她来这里是想告诉桑宁她想留下来。
不管以后能否遇到心意相通之人,至少她有了点头摇头的权利。
秦知砚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是才了解到这个堂妹成长不少,“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就这么舍弃了?”
“不,我不曾舍弃任何人,他们追求的和我想要的不同,自然走的路也不同。堂兄认为,我要求他们为我留下他们会愿意吗?”
紧接着她就摇头,自顾自说道:“不会,他们不会,在他们心里我也没有那么重要。”
“傻孩子谁说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秦明珠的父母也出现在了这里,他们红着眼睛看着她,“昨天用膳的时候看你魂不守舍,我和你爹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傻孩子什么都不说,怎么就觉得我们不愿意留下来。”
他们在这里虽然事事要亲力亲为,但女儿有出息,他们一家人很少再去看其他几房的脸色,一想到回去要面临的日子,别说女儿不愿意回去,就是他们也不愿意。
至于儿子读书一事,不止在京城可以读书,在这一样可以读。
他们一家人抱头痛哭,一旁的秦知砚捻了捻手指,心中愈发烦躁。
他是想和秦明珠一样留下来,但他深知这是不可能的事,祖母不会同意,她的父母不会同意,宫里那位刚继承大统,身边值得他信赖的人并不多,正是用人的时候,那位同样不希望他留在这里做事。
但只要他见识……也没有人拿他没办法。
秦知砚没办法任性,为秦家平反是祖父临终前特地交代他的事,他得回去,证据已经收集齐全,只要他踏进京城,便是秦家平反之日。
桑宁不知道门外这一出,等她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都怪她那个不省心的上门女婿,整天拉着她胡混,害得她日日晚睡晚起。
公孙烨扶着她腻腻歪歪出房门时,门外的小茹暗地里瞪了公孙烨这个祸水一眼,又害得公子腰疼了,他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些。
小茹对着桑宁就换了副模样,温声说秦家人在前厅等着她。
桑宁听完他们的来意,对于要离开的人祝他们一路顺风,对于要留下的人也表示欢迎。
“你……”秦知砚攥紧了手中的杯子,“你可还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对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