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村的村民们在家里有吃有喝、冷的不行的时候还可以点火盆,却不知镇上、县里已经哀鸿遍野。
住在镇上、县里的人家,家中存有木炭的极少,在寒潮来临的那一瞬间被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侥幸活下的人把家中的柜子、床之类的木制家具劈成柴火取暖,也只能稍稍延缓一下死神的脚步。
空荡荡的房子里,居中的火盆早已熄灭,黑灰之上附着冰霜。火盆前,几具人类尸首呈坐姿,互相牢牢抱在一起,身上冰层覆盖,像一幅栩栩如生的冰塑作品。
在第一次雪停的间隙,有聪明的人用木板作为通行工具,人站在板上,用棍滑行。
见到的人有样学样,越来越多的滑雪人汇集在一起,在雪地里形成一支奇特的队伍,朝着木炭坊的方向滑行。
除木板队外,有些人家实在找不到木板,只好步行,拖着笨重的身子在雪地里艰难跋涉。
木炭坊的老板关紧大门不出,门外阵阵哀求声传来。
“老板,您行行好,家里老人孩子快冻死了,您开门卖些木炭好不好,我们给钱。”
“老板,求求你了,我们不白要。”
坊外的人群越聚越多,祈求声不断,门内无动于衷。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直起身子破口大骂。
“呸!狗日的老板!黑心烂肝!你不开门是吧?兄弟们,给我砸!”
“说的对!狗老板根本没有心!咱们在这里把膝盖跪烂也没有用,他不给咱们活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大家跟我一起砸!”
门内的管事表情惊恐来回走动,两位小厮无头苍蝇似的跟着管事乱转,木炭坊真正的主人已经遣人来信,坊内所有木炭都要运回主人家中,他根本不敢开门。
如今外头群情激愤,已经开始撞门,成人大腿粗的门闩猛烈震动,嘎吱作响。
管事眼神犹疑不定,外头那帮刁民冲进来,他可讨不了好,而且木炭被抢,就算他能活着回去,主子也饶不了他。世道怕是要乱了,还留在这里等死不成,还是赶紧跑吧。
管事终于下定决心跑路:“外头人疯了,留在这里只会被打死,大家都跑吧!”
说完管事扛起两袋木炭从后院另一个出口逃走,两人也慌乱的跟随管事的脚步。
三人逃出来不久,大门就被撞开,人群一拥而上,最先进门的人抢到的木炭最多,少数聪明人抱着几袋木炭偷偷撤退,更多人贪心不足,还在哄抢。
后头来的人找不到足够的木炭,就盯上了前面的人。混乱中一个小年轻一棍子敲在一位大叔后脑,大叔倒地不起,小年轻眼睛通红,抢出大叔怀中的袋子就跑。
人群寂静一瞬,马上炸开,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受到鼓励,撕开心中最后一层顾虑,眼睛直直盯住手中有炭的人。被盯上的人眼神警惕,慢慢后退,两方人马互相对峙。
不知是谁先动手,所有人都混战起来。等到木炭坊主人派人来运木炭时,所有木炭已被抢劫一空,坊中只留下几具尸体和一地狼藉。
木炭坊被抢,心中的恶被释放出来,有些人再无顾忌。
城西平民区彻底乱起来了,大街上的店铺连门都被卸下抬走,粮铺里地面上留下少量粮食,被脚踩的脏兮兮不能分辨,柜台也被劈砍抢走。
布店、药店也是被抢重灾区,整个店铺只剩空荡荡的墙皮。
县令收缩人手保护城东,城北富户家家户户都有护院,暂时还没人过来硬碰硬,老爷们脸色黑沉,府中下人一刻不停的巡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有胆大包天的人趁机浑水摸鱼,招兵买马形成一个个帮派,还未等老大们继续烧杀抢掠扩大事业,大雪又落下,房门被完全掩盖,房子里的人被隔成一座座孤岛,无法与外界交流。
平民们逃过被抢劫的命运,但房子里的物资越用越少,一直得不到补充,大都只能绝望等死。
最先被冻死的人反而遭受的苦难最少,活着的人忍饥挨饿还要经受精神折磨。
物资一天天减少,清醒着倒数活命的时间,眼睁睁等着死亡来临,精神崩溃疯魔的人不在少数。
有人因为亲人逝去,日日与尸体为伴,不得解脱,痛苦自杀。有人为了生存,将亲人尸骨吞食入肚,动作僵硬麻木。
一场雪灾下来,县中伤亡惨重,幸存下来的人十不存一,城西减员最甚,被雪掩埋的房子成为一座座埋葬主人的坟墓,而露出雪面的房顶就是墓碑。
大山村要幸运的多,家家户户不缺粮食,最紧要的柴禾也提前做过准备,每家每户屯的不少,只在气温陡降的那晚,没有防备,冻死的人数最多。
之后连绵不断的雪灾又送走了一些体弱的人,外面冰雪封门,村人们只能将尸体搬入空余的房间,暂时安置。
赵德岩脸上还有手脚都生了冻疮,他手脚发痒,控制不住直蹦达。
赵青拍脑袋,怎么忘记买冻伤药呢?
她在地窖里翻出干净的瓷瓶,在商城买下一颗复原丹捏碎,倒进瓶中。
“别挠了,这有药,你先用着。”
赵德岩激动扑过来,赵青躲过,将瓷瓶丢到赵德岩怀中。赵德岩小心揭开盖子,将药粉撒到手中红肿的地方。
少顷,赵德岩惊呼:“哇,这药真管用!我手不痒了!”
赵承川抢过药瓶,其实一家人除了赵青,或多或少都被冻伤,他将药递给王梅,王梅嘴角翘起,先给赵德嶂上药。
一家人一一上过药,表情舒服的躺在床上。
“大妹,真有先见之明啊,连冻疮药都准备了。”
“你们省着点用,就这一瓶。”
“放心,效果这么好,哪个舍得浪费哦。”
等到雪线将将与院墙齐平,飞扬的雪花终于停下。此后一连三天也是大晴天,人们终于相信雪是真停了。
赵德岩在院子里鬼哭狼嚎,赵德嶂在一边拍手兴奋大叫。隔壁院子的李珩终于舍得出来活动。
久违的阳光照射在披着斗篷的李珩身上,他脸上的皮肤白到透明,看的出来李武照顾的很好,身上的衣服厚重却不臃肿,背脊挺拔,在光照下似要羽化登仙,赵青难得呆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