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鸿的陪同下,欧阳致远一路走出了欧阳家的祖宅,走上了清源镇的街头。
此时正值秋日,暑热已退,清源镇的镇民们三三两两地徜徉在镇子里,脸上都是轻松愉快的笑容。
大部分镇民都认识欧阳致远,不过在这里,他不是什么商界风云人物,只是一位热心肠的老街坊,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会热情而真诚地向他打招呼。
一时间,陆鸿有些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喜欢住在清源镇,而不是深城或者花都了。
二人相互之间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走过了半条街,来到了镇中的石桥上。
欧阳致远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石桥栏杆,感慨道:“这座石桥是我赚到第一桶金时捐建的,当时它落成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如今想来,一转眼也有快40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说着,他扭头看向陆鸿道:“老头子在商海沉浮了40多年,如今也算是平安落地了,倒也有点心得跟你分享分享。小陆啊,作为一个商人,你觉得取得成功最关键的因素是什么?”
陆鸿闻言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问道:“您觉得呢?”
欧阳致远笑了笑,“我觉得嘛……是天时。”
说着,他指了指小溪对岸的广场,“我还记得,修这座桥的时候,这边还是镇子的边缘地带,别说房屋了,就连像样的路都没有。如今这里却成了清源镇的商业中心。”
“清源镇建立六七百年了,之前几百年的变化,都没有最近这短短40年时间大,无外乎是赶上了夏国经济大发展的天时。”
“镇子是如此,人也是如此。我能成功,归根结底是靠了夏国经济腾飞的天时。”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先前致远的衰落固然有自己的原因,但致远的问题不是这几年才有的,为什么这几年却这么激烈地爆发出来?”
“归根结底,经济大环境差了,夏国的增长不可避免地放缓了。”
“所以我如今才要坚决彻底地退休,否则就算我亲自把控致远集团,再过些年还是要丢掉首富宝座,闹不好来个晚节不保。”
“我是退啦,小陆,你呢?你才30出头,至少还可以工作30年。你怎么办?”
陆鸿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哦?”欧阳致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陆鸿将目光转向远处,“老爷子,我创办鸿鹄科技,最初确实是为了赚钱,但如今功成名就,更多的钱或者名,对我都没有太大意义了。鸿鹄科技以后或许会变得没那么赚钱,但那又如何呢?”
“可如果鸿鹄科技不是利润降低,而是逐渐成了下一个致远集团呢?”欧阳致远追问道。
陆鸿耸了耸肩,“自古无不灭之国,无不败之祚,如果是那样,该毁灭就让它毁灭好了。人生一世,既是温饱无忧,我只想做些我认为有价值的事情。鸿鹄科技只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难道反让我被它拖累?”
欧阳致远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足足几分钟后,他才轻叹一声道:“你小子,明明才三十出头,怎么倒比我这黄土埋脖子的老家伙还看得开?罢了罢了,既然你自有想法,有些事我就不劝你了。”
“唯有一点,如今的世界眼看就要不太平,你还是得多做几手准备才是,至少该做一些分散投资,可别拖累了我孙女和曾孙!”
“我怎么会拖……”陆鸿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诧异地看向欧阳致远,“什么?曾孙?”
欧阳致远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上午我的私人医生帮忙看过,佩佩怀孕了,你要当爹喽……当然,他只是凭经验检查出来的,你们回去还是要去医院再做个全面检查才是。”
陆鸿听得人都傻了。
两世为人的他确实阅历丰富,但当爹还是头一次,一时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见他傻愣愣地站着,仿佛一个泥胎木偶,欧阳致远不知为何竟想起了自己当年得知妻子怀孕时的心情。
他感叹一声,拍了拍陆鸿的肩膀道:“其实我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想找你聊聊,建议你抽出一些资金来,提前给孩子准备一个信托基金,再通过李家坡到东南亚做一些分散投资,为将来留个后手。”
陆鸿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傻乎乎地点头,“您说的是,都听您的……”
欧阳致远撇了撇嘴,又叹息道:“财富避险也是无奈之举啊……说实话,眼下的世界局势是真让我担心,就怕什么时候战争打响,把咱们辛苦一辈子积攒的家业打成一片废墟。”
这话一下将陆鸿从呆滞中拉了回来,蹙眉道:“您觉得夏国会卷入战争?”
欧阳致远看了看他,“你的消息应该比我灵通吧?上面怎么看这件事?”
陆鸿微微摇头道:“这种事关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怎么可能会有消息透露给我?不过总体来看,上面还是能掌控局面的。”
“自从七年前南海对峙之后,咱们和白鹰人再没有出现正面的军事对峙,这其实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王不见王,对于眼下的世界来说算是件顶好的事。”
“让旧王缓缓老去,让新王和平加冕,对于全人类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
欧阳致远叹了口气,“可惜这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咱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白鹰人不会掀翻桌子上。”
陆鸿莫名地想起了数月前“技术至上主义者联盟”的视频会议,不禁默默地点了点头,“政治、经济、外交……所有人都在做着各自的努力,避免这最坏的结局,我也一样。”
欧阳致远闻言有些好奇,“说来致远银行那件事后,这几个月里确实没怎么看到你在公众场合出现。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一项能够彻底改变世界的研究。”陆鸿笑了笑,“世界破破烂烂,只是缝缝补补恐怕没什么用。我们需要新的技术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