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创业是很艰难的,徐妈唯一欣慰的就是,陆衍行身边还有温家那位少爷做朋友,若不是他一路帮衬着,陆衍行很难走到今天。
这个圈子里是最看背景的,大部分的人都是见人下菜,陆衍行在陆家没地位,走到外面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得起他。
陆衍行小时候就常因为这个被欺负,他自己做的手工经常被陆巡止那群朋友抢走,要么被踩坏要么被丢掉,陆衍行不生气,也不上去理论,只是回来之后埋头重新做。
然后再做的也还是逃不过同样的命运。
后来认识了温敬斯、渠与宋和陈南呈几人之后,陆巡止的那些朋友才没有像以前一样欺负他。
徐妈依稀记得,有次聚会上,陆衍行又被陆巡止的几个好朋友抢走了玩具,那几个人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玩具踩了个稀碎,当时正好被渠与宋看见了,渠与宋冲上去跟那几个人打起来了,温敬斯和陈南呈随后上去帮忙。
这事儿闹了很大,不久就吸引了一堆大人过来。
渠与宋扯着嗓子大喊,指着那几个欺负陆衍行的跟自家父母告状,接着温敬斯和陈南呈也跟上一起。
这三人出身背景都非同寻常,看他们都为陆衍行出头,那几个小跟班的家长也纷纷道了歉。
那次之后,陆衍行才渐渐有了一些“地位”。
但别人也不是因为他是陆家二少爷才尊重他的,只是因为他有几个好兄弟。
想起来以前的事情,徐妈的眼眶都有些热了,她擦了擦眼睛,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陆衍行,“喜欢归喜欢,你那时没有说,她又遇上了大少爷……你们没有缘分。”
虽然阴差阳错很可惜,但人还是得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他跟周清梵纠缠下去,对谁没有好处。
“嗯,我知道。”陆衍行听过徐妈的话,低着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没想过和她怎么样。”
“那就赶紧停止现在的荒唐吧。”徐妈压低了声音,同他说了几句重话,“你知道夫人的手段的,她可以不动你,但是这件事情一旦被她发现,大少奶奶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徐妈在陆家快三十年了,可以说是陆家老宅里除了张管家之外最了解陆夫人的人了,她早年间或许还会念一下旧情,但陆董去世之后,陆夫人的手腕就越来越狠了,只要损害到陆家的利益,不管以前什么身份,都会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
现在陆衍行才刚刚接管陆氏,位置没坐稳,股份也全部在陆夫人手上,他完全没有能力和陆夫人抗衡。
如果周清梵也喜欢他,那他奋斗几年,等陆夫人年纪大了,他完全当权了,到时候真要跟周清梵“修成正果”,陆夫人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可现在的情况是,周清梵对他没有感情,她爱的人始终是陆巡止,陆衍行沉沦在这段关系里,就等于是被困在那段不受宠的过去,一直活在陆巡止的阴影下面。
这样下去,他心理迟早出问题。
念及此,徐妈又说:“我是下人,按说不该过问二少爷你的私事,但你从小就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我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句句都是为你好,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情投意合,即便是大少爷走了,她也不喜欢你,感情是勉强不来的——大少爷在别的方面可能做得不好,但他对大少奶奶的感情,整个陆家都看在眼里。”
“感情。”陆衍行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来看向徐妈,“您觉得他有什么感情?”
徐妈被陆衍行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
陆衍行虽然性格孤僻、话不多,但平时对她是很有礼貌的,像刚刚这样的态度,还是头一回。
徐妈也知道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问这种问题,愣怔过后,她的表情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在外面养的情人,我看见过的,就三个了。”陆衍行说,“这就是他的感情?”
徐妈张了张嘴唇,喉咙里像是被卡了东西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竟然是这样吗?
她是真的没想到——毕竟陆巡止对周清梵真的很“特别”,从当初为了跟她在一起忤逆陆夫人的时候,老宅的人就开始感慨陆巡止“浪子回头”了。
陆巡止倒也不能算是浪子,和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他算好的。
他只是比较精明而已,很少被感情牵绊住手脚。
“那……大少奶奶知道这些么?”徐妈好半天之后才问出这个问题,想想又觉得周清梵有些可怜。
“她不介意。”陆衍行又是一声笑,“她比你想得伟大。”
徐妈从陆衍行的话里听出了不忿和继续,她思考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这么对大少奶奶,不会是因为气不过她明知道大少爷出轨还离不开他吧?”
陆衍行这次直接不回答。
但凭徐妈对他的了解,已经从他的这个表情里看出来答案了。
徐妈动了动嘴唇,还想劝劝他,但陆衍行已经起身走向了桌子。
他将徐妈刚刚拎的保温盒打开,拿起勺子,喝起了里头的汤。
徐妈见他喝汤,便关心起了他的身体:“头还疼得厉害吗?”
陆衍行:“好些了。”
徐妈:“下次别喝太多酒,又头疼又胃疼,哪个都不能喝太多。”
陆衍行“嗯”了一声,“应酬,有时候没办法。”
“对了,你生日……想吃点什么?二十二号那天晚上我跟厨房说一声。”聊了几句,徐妈便想起了陆衍行的生日。
提起“生日”两字,陆衍行的目光又黯淡了几分,他兴趣缺缺地摇头,“不用,那天工作有安排,应该不会回来吃饭。”
“那我给你买个蛋糕去,你在外面吃完了回来吃蛋糕。”徐妈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陆衍行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马上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徐妈。”陆衍行侧目看着她,声音轻得几乎快听不见:“不用麻烦,我已经习惯了。”
徐妈听见陆衍行的后半句话,鼻头和眼睛同时一酸,她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陆衍行装作没看到,继续低头喝汤。
没有嘴硬。
是真的习惯了。
再痛苦的事情,重复二十多年,也就麻木了。
习惯了生日被人遗忘。
也习惯了吃不到蛋糕。
小时候觉得得到了蛋糕就等于得到了爱。
现在他得到的远比一个蛋糕多得多。
不爱他的人,还是不爱他。